里不少监生家中却得了消息,原是自家孩子让他们备些钱送过去。
国子监规矩多,只要进来了,轻易不得与外头联络。大门是出不了,可是院墙处却能同外头的人递个东西传个话。这自然也是国子□□止的,不过这么多学生,光绳愆厅那些抓纪律的人根本抓不完。
杨毅恬家中便得了这样的消息。
知道孙子没钱用的,杨老太太赶忙让人拿着钱去国子监打点去了。
唯独杨毅恬生母黄氏察觉到了诡异之处,拉着杨老太太道:“恬儿从前在国子监从未要过钱,这回怎会传话说没钱花呢?”
国子监一应花销都是朝廷拨的,按理说用不到钱。
杨老太太一想确实不对,因为担心宝贝孙儿在国子监受欺负,急匆匆吩咐家丁前去打听。结果打听了一圈,却只打听到国子监膳堂多添了几样菜,价格昂贵,所以不少监生的零钱花得就多了些。
不是孙儿被欺负就好,只是杨老太太怎么都想不明白:“那膳堂里头做的菜能好吃到那儿去?”
黄氏也一头雾水。
小儿子每每回家都被抱怨国子监的饭菜不好吃,如今怎么忽然又好吃起来了?换厨子了?
似将军府这般经历的人家还有不少,很多人都是匆匆送了钱之后,又忙不迭叫人打听出了什么事。打听的人多了,国子监膳堂新菜价格也就被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监生们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只要好吃根本不挑,钱花出去就花出去了,压根不会心疼,但是不少家中父辈听闻之后,却狠狠皱了眉头,暗暗埋怨国子监不干好事。
这等读书的圣地,竟然做起了生意,长此以往,国子监里还有能安稳读书的人吗?
再有,这一盘菜的价格也太贵了,放外头一般人家根本吃不起!
简直胡闹。
于是国子监就被御史弹劾了。
御史准备的还挺齐全,将国子监膳堂收费的前后因果都说了一遍,末了还顺带抨击了吕相,因为折腾出这些事情的监生就是吕相塞进去的,还是个商贾之子。
吕相还没辩驳,孙明达却烦不胜烦:“人家立了功才得以进国子监。”
御史回怼:“有功之人论功行赏也就罢了,让他一介商贾之子进了国子学,简直有辱斯文。”
孙明达嘴毒,毫不客气地反讽:“你读了几年的圣贤书就敢说有辱斯文?圣人都说有教无类,你倒是比圣人还圣人了,圣人见了你都自愧不如,回头国子监孔庙里是不是还得向您请一尊白玉石像,日日摆上去供着?”
御史险些没呕出一口老血,他可是御史,岂能这般被骂服?
腰杆子一挺,理直气壮:“那他也该遵规守矩,便是入学,也不能直接去结业的班。”
这话孙明达也说过。
他自己可以嫌弃,但是别人却不行,孙明达怒喷:“规矩?朝廷的规矩就是赏罚分明。人家乐意入国子监,碍着你陈御史什么事?你若不服,也去歼灭几千山贼试试?人家是拿命立的功,天大的功劳只换了一个读书的机会,不求官,不觅侯,只一心向学,已是体贴至极!可不像您一般,嘴皮一掀便天下无敌了。敢问陈御史,比起这位学子来,这些年您又立了什么功,有过功绩否?”
好毒的一张嘴。
殿下同僚默默后退,不敢发声,生怕牵连自己被骂。
御史脸红脖子粗:“那也不是他在国子监胡作非为的理由。”
孙明达气笑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国子监没有别的进项,如今朝廷财政吃紧,若不另辟蹊径,只怕两月后学生的笔墨费都发不起,再往后,连免费的饭菜也都供应不上。国子监上上下下几百监生,都去喝西北风去?谁来平这笔账,陈御史来平?”
陈御史不敢应这句。
他哪里养得起国子监?
孙明达冷笑,矛头对准户部,嘴下不留情:“亦或是户部来平?若是户部给的拨款足够花用,谁愿意想这些不入流的点子,谁又愿意拉下面子在国子监里行商贾之事?堂堂清贵之地变成这样,怪谁?”
户部官员迅速低头,心中埋怨御史台多事。人家国子监自立自强不挺好?非要逼着他们找户部要钱才行?户部养着朝廷养着军队已经够吃力了,御史少发点牢骚少得罪人不行吗?
不给钱闭嘴成吗,真晦气!
上首的皇帝也怪不好意思的。户部的钱都用在军费上头了,文教不兴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怕孙明达被逼之后撂挑子,赶忙安抚:“自然,国子监行此举情有可原,无人怪罪。”
御史不服气:“可国子监膳堂的饭菜定价太高,岂非恶意捞监生钱财?”
孙明达怒喷:“国子监膳堂除了收费的饭菜,还有不收费的,谁还能摁着他们的头逼着他们花钱了?陈御史家貌似也有个儿子在国子监,既然你这般舍不得花钱,趁早领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