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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机的备忘录上写小笔记是樊絮一直以来的习惯。
无非是记录每天发生的小事,又或者是自己的情绪和身边人的变化。
她的小笔记里开始出现赵嘉景的名字时,刚好是初一开学的两周后。
他是年部摸底考试的第一名,而拼命学习、废寝忘食的樊絮也只能勉强挤进100名内。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是存在差异的。
当她在间操时看到1班的赵嘉景时,瘦瘦高高的身形,凌厉却又疏离的五官,沉默但是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樊絮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普通人不具备的资质,至少在她眼中,赵嘉景是个被憧憬的存在。
幸运的是,她和他有一次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她坐在他隔壁,中间只隔着浅如小溪的过道,樊絮忘记带涂卡笔,小声喊了他,恳求道:“能借我一支涂卡笔吗?”
他其实也只带了一支,但又不想她有心理负担,就悄悄递给她,并说:“还好我有两支。”
樊絮是在那个刹那感受到他通过涂卡笔传递出的善意,她为此而感动不已,以至于在涂卡结束后,她偷偷掰掉了一节他涂卡笔的铅芯,包在纸巾里带出考场,如视珍宝。
在她眼中,赵嘉景应该是走在阳光地带中的神明,他和那些龌|龊鬣狗不同,他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
是她一直憧憬的圣域。
“我觉得我很了解你啊。”而这一刻,樊絮微笑着回应赵嘉景提出的问题,她仰望着他的脸,彼此之间近得呼吸可闻,她的心跳很快,声音也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你是个善良的人。”
这样的形容是赵嘉景从未听到过的,比起喜悦,他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没人说过他善良,赵岭对他的评价是软弱,周画总说他沉默,魏如楠会要他做人别太老实,宋启航每天都会喊他无数遍窝囊废。
那些充满了贬义性的词汇,在樊絮眼中,竟然等同于善良吗?
“我看,善良的人是你吧。”赵嘉景无奈地叹了一声。
“我?”樊絮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善良?”
不然怎么会被宋启航的朋友约到这种地方来?赵嘉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只俯身拎起了两兜子零食、饮料和张铭需要的烧烤酱。
樊絮很有眼力见地为他推开了仓房的木门,一同走出去的时候,她还顺势拿过了他左手较小的那个袋子,“我帮你拎一个好了。”
“哦,谢谢。”
“这里怎么还有啤酒?”樊絮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咱们还只是高中生,不能喝酒。”
宋启航会走路的时候就会喝酒了。赵嘉景这样想着,说出口的却是:“你不喝就可以了。”
“你也要喝?”
“我也不会喝。”
樊絮露出笑脸,“太好了,那我们两个可以作伴。”
即便是深沉的夜色,也遮掩不住她明媚的笑容。赵嘉景看着她纯真的笑容,不自觉地跟着上扬起了嘴角。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赵嘉景意识到了不妙,猛地抬起头,果然见到宋启航阴着一张脸朝他走来。
赵嘉景心下不安,表情显露出局促,欲言又止地想要开口解释,宋启航抢先他一步说道:“好啊你,派你去取个东西慢吞吞的,你在仓房里忙什么忙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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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赵嘉景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他很清楚宋启航长久以来对樊絮的窥视,那是一种充满了混浊和贪婪的眼神,其中包裹着欲望长满利刺,无形之中会伤害到许多靠近樊絮的人。赵嘉景很怕自己会被利刺伤到,更怕宋启航误会,他必须要撇清自己和樊絮的事情,“我们一直在找烧烤酱了,仓房里很暗,找起来不方便,才耽搁到现在,对不起啊。”
宋启航怀疑地打量着赵嘉景的表情,试图端详出破绽,“真的?”
赵嘉景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樊絮终于开口了,她对宋启航说:“他没骗你,是刚刚才找到这些东西的,正准备拿回去给你们。”
宋启航余光瞥向樊絮,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掉下来,抬手捋到耳后时,身上的沐浴露气息随着动作飘散在空气中。
宋启航的呼吸滞了滞,他什么都没再说,扛着他肩头的那把斧子转身回去了。
赵嘉景因此而松下一口气,反倒是身旁的樊絮极为不满地瞪着宋启航的背影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搞得真的高人一等了一样……”
她的这番话令赵嘉景心头一震。
原来有着清纯笑脸的樊絮,也会产生这样激进的想法吗?
她也会把人划分出有钱、贫穷的类别吗?
赵嘉景忽然想起宋启航嘲笑他的那一句——
“你啊,只会学习,不懂女人。”
赵嘉景不懂的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