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江眼角大开,在他面前,腊梅白里透红、散发清香,溪水自西壁流进东壁流出,光秃秃的树木叠巘,露出几分屋舍身影。不正是适才之景吗!
他心里大惊,抬头望天,天上厚云堆积,与来时之景无差。反身推开木门,一开门,又一只画眉立在腊梅枝头,偏过头与他对视,低叫几声后振翅飞走。
一眼望去,还是腊梅、溪水、树木。他又转回身,两边景物如镜面倒映,别无二致。
他惶然四顾,终于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座幻阵!也豁然明白了戒律长老当日所言,说要想见到慧痴长老并不容易,原是因为这里设有幻阵,须破了幻阵才能见到慧痴长老。
寒凌江跑回一开始进来的那个侧门,推开门,果不其然还是这些景象。他又跃到丈高的白墙上,举目四望,眼底全是四四方方的高墙屋院,一座挨着一座,无边无际地罗列着,看不见尽头。
一时诧异后,他静下心来,想道:老道曾说凡是阵法就一定有阵眼,破了阵眼阵法就解除了。当初我布置的悬镜阵也是幻阵,阵眼是面铜镜。
可这座幻阵的阵眼又是什么呢?莫非是那只画眉鸟?我每次开门都会与它有意无意地对视,难道就在自己第一次开门与其对视时就陷入了幻阵?
寒凌江心头一动,闭上眼推开木门,往前走了十数步,心想腊梅已在背后才缓缓睁眼。待他睁开眼睛,眼角即是那三株腊梅,画眉偏向头看见他,离枝而去。他还是站在门口!
他心想这次没去看那画眉鸟的眸子,却还是陷在幻境中。往前走了十数步,幻境好似也跟着我往前走了十数步,睁开眼还是在门口,难道阵眼不是那只画眉?那又是什么呢?
寒凌江再次沉思,细想第一次进到这个院子时见到的事物。腊梅、画眉、流水、树木、更漏……院子里悄寂无声,只有更漏发着滴水声,滴答、滴答。莫非是更漏?
他几步跃过小溪和树林,见到屋门口一直滴水的更漏。识海里一点灵炁散出,两根手腕粗的藤蔓交缠上更漏,藤蔓一紧,更漏便裂成了碎渣。
滴答声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推门而入,还是原来景象!画眉振翅,更漏点滴,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座幻阵的阵眼究竟在哪?要不把这里全都破坏一通?连续两次寻错阵眼后,寒凌江心里忽地升起一阵慌乱,如同陷入猎人牢笼的小兽,越是挣扎越是不安。
他告诫自己平静下来,不能只凭简单的感官猜测来寻找阵眼,幻境的生成需要灵炁维持,灵炁则会从阵法布局的各处基柱汇流到阵眼,只需找到灵炁最集中的地方,即是阵眼所在。
问题是怎么找出灵力最集中的地方呢?
“当然是用灵识了!”寒凌江一拍脑门道。
这一点他早该想到。只因为刚刚修行没多久,平日里都没怎么用过灵识,却把这茬给搞忘了。念及此处,他平心静气,将意识潜入识海。他此刻功力已至云叶真经三层,灵识散出身外足有数丈范围。
在他灵识里,丝丝游走的灵炁现出了踪迹,有的从枯树上传来,有的从流水里传来,纷纷杂杂汇于一处,正是门口三株腊梅!
寒凌江收了灵识,心道:原来阵眼是这三株腊梅,我却被枝头的画眉给吸引了去,真可谓灯下黑。
“可是这几株腊梅怎么构成的阵眼呢?”
不待走近,鼻尖就嗅出几缕清香,心下豁然,原来是这腊梅的香味引其入了幻阵。腊梅清香倒还有迹可循,要是以后遇着敌人用的无臭无形之物,岂不一个不甚就落入他手?
他从百宝袋里取出一口锋利铁剑,寒光一闪,三株腊梅齐齐断裂。眼前白墙、溪水、树木、小屋尽数如烟散去,现身于崖边的云桥坪,三柱腊梅迎风摇曳,一条青石板路蜿蜒通往山上……
没承想一开始就着了道,寒凌江端详着崖边三株腊梅,小嘴微嘟,铁剑随手一挥,将那三株好端端的腊梅来了个腰斩,哼道叫你使坏。然后踏上青石板,一路向上。
小路终点是一片篱藩围起的菜园子,菜园子一眼便可望穿:两三间木屋,木屋前种着莱菔、菘等作物,一个大胖和尚正坐在棚架下敲着木鱼,低头念经。
会不会我又入幻阵了?寒凌江寻思,这菜园子我在山腰便能望见,莫不成那时就入了阵法?回想以往自己与老道途经可疑之处时,老道都会事先燃烧各类符咒,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免于一步走错就陷入敌方陷阱。
放在以前寒凌江倒觉多此一举,现今自己不会制炼那些符咒,遇到这些诡谲情形,真个是处处掣肘步步碰壁。
他放出灵识,菜园里一切灵炁流动映于识海,这里五行灵炁四处游走,杂乱无章,不似人为布置。介于前车之鉴,他又整整饶了菜园三圈,没觉出任何异常,才敢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推开柴门。
从柴门到胖和尚坐的木棚不过十丈,寒凌江高抬腿低落脚,每走一步就停下望望菜园,盯几眼胖和尚,确定没有异样后方才再走一步。这情形就好似入室偷窃的贼人,畏畏缩缩,十丈的距离硬是耗了一刻钟。
好些时候他才走到胖和尚背后,探着脑袋小心问道:“请问是慧痴长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