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里人
皓月溢流霞,明雪映霜华,青竹亦作杖点地,莫问是谁家。韶华如水难溯,前尘似梦可追?往事随烟无人问。云散天清处,忘忧犹在否。
今夜的月特别明亮,怕是小江一生都会难以遗忘。他看的分明,月下走来的女孩年龄较他尚小。蓝白丝裙裹着娇小柔弱的身体,三千青丝束着凌霜华带,两支玉腕缠湖青丝缎,一双眸子如若冬夜之月,清冷空灵。
女孩迎面走来,借着月光小江看的更加清楚。
她的面庞还稚气未褪、不谙风尘,却已如陈年的庙宇、枯坐的老僧,不带半点生气。一双不染纤尘的眸子唯有三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寒气,剩下的便只有苍茫与空荡,诚然十分美丽,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凄楚与孤寂。
清冷的月光照过梧桐,大雪还在飘飞,女孩与小江擦肩而过。
不知怎的,他心头突然生出一点绞痛,说不清是源于自身,还是对女孩的同情,但他的确感到难受了。
他想到自己,虽然没爹没娘,但好歹看得见东西,还能和老道四处闯荡,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可是那女孩小小年纪却什么都看不见,一生中只有黑暗为伴,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雪,什么都看不见……
月光下,女孩微俯着身子,点着青竹竿,自始至终都走的笔直,在一开始就确定了的方向上,没有半步偏移。
“等等!”
一个迅疾的叫声打破了小院的寂静,有些急切又有点不安,遂后是短暂的安静。
因为那未曾意料的叫声,女孩停了一瞬,一瞬后又点着竹杖向前走了。她刚走,后面的小江就立马追了上来,问道:“你住在这家客栈吗,在哪个房间,我送你回去吧。这雪地里路面有,有些湿滑。”
也不知是哪根筋在作怪,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江弄了这么一出,略显窘态。
他也许不是什么好人,确切的说压根就不是好人,这几年跟着老道混迹江湖虽没做过甚大恶之事,但像掘人家祖坟这种损阴德的事可干得多了。更别说有了猴子后顺手牵羊、劫富济贫的活就完全是家常便饭。
但这一次他是打心眼里没有坏主意。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待他走近,女孩就已经毫不客气地用手中竹竿将一心想要为善之人给推到一旁。淡淡仍下一句:“你挡着我了……”
然后点着青竹竿一如既往地缓步前行,留下后方一脸惊愕的小江。
小江急忙解释:“我没有恶意呀!”
他又想追上去,却一动不动地留在了原地,看着女孩一步一步走远。不是他不想追去,而是他的身体竟丝毫动不了,只觉得周身尽是股股无形的力如丝如网般将自己紧紧缚住,别说伸脚了,连动根小指头都极其困难。
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出现在小江面前,那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裙摆上绣有云状纹饰。
她面部被一块若有若无的黑纱遮盖,黑纱似烟如雾,虚虚实实,遮盖处如雾里看花,只掠其影。然余一双媚眼,颦蹙之间尽是万种风情,直让人想伸手探去。
黑衣女子走到小江面前,露出诡异的微笑,如同一只窜进羊圈的狼。而小江就正是一头肥美的小羊羔,而且还是绑好了的。夜风微起,恐惧跟着寒颤油然而生。
“那什么……”
小江一咽口水,庆幸自己那根三寸不烂的舌头还能动动。正寻思如何解释时,前方传来冰冷的声音:“静姨,走吧。月要亮了。”
“月要亮了?什么意思?不是一直都很亮吗?”小江不知女孩这话中何意。只当他抬头看月的一刹那,一场史无前例的天地异变陡然发生。
悬于孤空的皓月像是在一瞬间释放出了它积蓄一生的光亮,映着大地上的积雪将这片世界尽数染白。
一道神秘紫光自渊雪天脉冲天而起,直指皓月。九道赤龙纹盘旋而上,环绕印于其上。无声之中月华高涨,云翻雾涌,顷刻间光柱扩大数倍,包裹了大半个天脉。
下一刻,龙吟之声响彻天地,山川颤栗,屋舍尽抖。此起彼伏的百兽之声自天脉喷涌而出,恍若洪水奔腾,铺天盖地。
此时正值夤夜,逢此天地之变,原本空荡荡的朔方城中万人空巷,人山人海。
无论是谁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上接皓月,下连太行的紫色光柱,别说是一辈子,这可能是他们祖上十八辈子都没见过的天地奇景。
与此同时。
客栈,坤字号房间。老道负手立于窗口,望着光柱,一双老眉皱得不能再紧,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一张黄符自他手中悄然扔出,在空中燃烧殆尽。
将军府,庭院。只穿着单薄内衫的将军望着天脉方向,双手使劲地挠了挠头:“看来又要有的忙了。”
京都,某府。一位中年男子面北而立,望着一根屹立天地的紫柱,眉头微皱。
他面色阴沉,微吸一口气:“不会让你活着出来的。”
其后一个黑影伏下身子,轻声道:“大人,圣上急召。”
大雪浩瀚无垠,狂风如群魔乱舞。
广漠的渊雪天脉,一串长长的足印连到一位瘦削老僧的脚下,随即又被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