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被拦路抢劫，司机和售票员一死一重伤的消息第二天天刚亮就迅速传遍了校园。因为是重大刑事案件，直接由市公安局负责侦破。

案发现场离校门口不远，十多辆警车闪着警灯，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死者被抬下了车，放在路边用一块车座位的衬布盖着。客车周围都已经封锁了起来，警察在现场寻找犯罪分子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穿白大褂的警察戴着手套采集车上的指纹、地上的脚印和车外的血迹，两只警犬蹲在客车旁边，竖起耳朵警惕地东张西望着。

老师和学生们围在校门口远远地看着，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警车，也没见过这么多警察。赵玉龙和我们一起观看，一起议论，只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安，我心中隐隐担忧这事会不会与他的同学王起有关系？因为前后时间上太巧合了，王起昨晚走了，差不多同一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能不让人担忧。

案件侦破得很迅速，毕竟车上有那么多目击者，而这个小街道又不大，人员不复杂，何况还有警犬协助。当天下午警方就找到了赵玉龙。

赵玉龙被老师叫出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惊呆了，因为老师的身旁还站着几个警察。赵玉龙刚一出门就被警察控制了，站在两边的警察抓住赵玉龙的两条胳膊向后一扭，赵玉龙的身体就弯成了90度向前倾着。两边的警察一手抓着赵玉龙的手腕，一手按着赵玉龙的肩膀，前面还有一名警察抓着赵玉龙脖子后面的领子，有警察大声喊着“先拷上，拷上！”很快明晃晃的手铐把赵玉龙反剪着的双手拷在了一起，一帮警察就这样扭着赵玉龙走向不远处的警车，警车闪着警灯但没有鸣警笛。

赵玉龙显得很顺从，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辩解。他那高出同学很多的高大身材被折弯后只能看到腿和屁股，身上的裤子很旧了，两边屁股蛋处各补了一个大补丁，裆下隐隐可以看到裂了个口子，或许是因为弓着腰，或许是裤子本身就短了，裤脚悬在脚腕往上十来厘米处。因为天还没有冷，家境不好的孩子一般都不穿袜子，他裸脚穿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可能是他妈妈为了省点布料，给他做的布鞋是那种大开口且没有松紧带的，脚背露出了很多，脚踝和脚背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而那双千层底布鞋已经很旧，鞋底的外侧磨得非常薄。

这是赵玉龙留给全班同学最后的印象。同学们都站了起来，有的趴到了窗口，有的伸长了脖子，但是没有人敢跨出教室门。每个人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在电影上看到的警察抓坏人的情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抓走的是坐在身边的同学，是一个我们认为很不错的好人，是一个并不调皮捣蛋，也没有凭借自己过人的个头和体力欺负过别人的好同学，这到底怎么了？同学们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消息很快就传来了，赵玉龙伙同他的小学同学王起半夜在国道上抢劫长途客车，杀死了司机，重伤了售票员。

大柳树村的校霸们沸腾了，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很快，上次被捅伤的带头大哥找到了专案组，被勒索了钱财的其他人也不甘落后，把当初给出去的那几块钱扩大成了几十几百块报了上去，把身上能找出来的所有伤疤都赖在了赵玉龙和王起头上。

王起是一个外来的无影无踪的人，校霸们虽然恨他，但是就像一个人在大街上被不拴链子的狗咬了，人们更多恨的是狗主人而不是那只狗一样，他们更恨赵玉龙这个他们欺负了两年多的同学，现在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赵玉龙的父亲赵文德是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分赶到学校的。我原以为他的父亲还年轻，但是看到本人的时候我真不能相信他有个18岁的儿子，他看起来真的很老，像个60多岁的老人，但实际上他应该还不到50岁。我听赵玉龙说过，他上头有4个姐姐，他是老五，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农村人，养儿防老是必须的，按照西北农村的风俗，女儿嫁出去之后只在逢年过节回娘家走一走，父母养老送终的事情都是儿子的。这可能也是西北农村嫁女儿的彩礼要得高的原因吧，彩礼可以看做女儿给父母的养老钱，父母收了钱，女儿出了门之后双方就只是亲戚了，可以说女儿从此就没有赡养父母的义务了。

在西北农村农民不生个儿子，养老还真成问题，除非给其中的一个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但是因为长期以来人们对倒插门男人的歧视，好小伙子是不愿意做倒插门女婿的，除非家里穷得娶不上媳妇，自己又没有本事，或者身体有残疾。所以没有儿子的家庭招个上门女婿也是很闹心的事。

听赵玉龙说他父亲为了生出儿子来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父亲很懊恼，责怪母亲肚子不争气，后来带着母亲到处拜菩萨信牛鬼蛇神，比如到送子观音庙里吃泥巴捏成的小鸡鸡，比如请高人把三个姐姐的名字都改了，大姐叫来第，二姐叫招弟，三姐叫求弟，此外还吃了很多能转胎的偏方药，结果第四个还是女儿。父亲一看按前三个女儿命名的方法不能解决问题，就自作主张给四女儿起名叫转过。

20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