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后, 姬萦甩掉身后眼睛,乔装打扮出了城。
虽说三个寨子的规模她已有大概的了解,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始终要亲眼所见, 姬萦才能安心。
凌县城外的三个山寨分别叫鸡鸣寨、虎跑寨, 清泉寨, 其中清泉寨规模最小, 仅有千人。
按姬萦在山寨生活的经验来说,这一千人水分很多,去掉老弱病残和妇女,真正的战斗力, 恐怕只有三百左右。
即便不提损耗, 三百人也不够完成赌注。
若是姬萦想靠打下山寨来获得剩下九百兵源, 那么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打两个山寨, 要么, 直接打最大的那个——
鸡鸣寨。
俗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
恐怕谁也想不到, 姬萦一来就将目光对准了三寨之中,实力最强的鸡鸣寨。
一百个养尊处优的官府饭桶,当然打不下在刀口上舔血的鸡鸣寨。根据霞珠在民间打听的消息, 凡是经过凌县的商队都很难逃过鸡鸣寨的洗劫,这样的匪盗, 早已身经百战。
但谁说了, 要正面对敌?
擒贼先擒王,只要想办法让鸡鸣寨的寨主落到她手里,还怕山寨上下不听她的命令吗?
姬萦趁夜色掩护, 单枪匹马摸到鸡鸣寨外,先绕围起来的寨墙一圈,估摸出山寨大小,又躲在一块可以窥视鸡鸣寨塔楼的石头背后,悄悄观察着塔楼里的换防情况。
或许是暮州太守忌惮鸡鸣寨势大,虽然凌县深受周边三寨劫掠之害,但暮州太守还从未派出官兵剿匪。
受此影响,鸡鸣寨怎么也想不到,连官府都不去剿灭他们,却有人妄想一人踏破整个山寨。在姬萦看来,鸡鸣寨的防守可堪简陋,不光换班时间长,值守的山匪也无精打采,瞌睡连天,丝毫没有警惕之心。
姬萦正在盘算潜入的路线,鼻子上忽然一凉。
黝黑不见星月的夜空中,有雨接二连三滴落。不过石火电光,雨声突然凌厉起来,瓢泼大雨倾盆而至。鸡鸣寨里响起几声喧哗,似乎是正在巡防的寨民被迎头浇了个透。
姬萦躲在石头背后一动不动,默默记下寨中呼声的位置和数量。
大雨很快将她浇湿。
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大地,再然后是一道霹雳白光劈开天幕,夜色短暂地消融,然后又卷土而来。
姬萦早就习惯了当野人。冒个雷阵雨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她蹲在石头背后自觉已经知道想知道的情报,这才摸着夜色,往来的方向走去。
下到半山的时候,雨越来越大,让她几乎睁不开眼。饶是姬萦,也没有闭着眼走山路的能力。当一座荒废多年,门窗都透着风的幽暗破庙出现在姬萦眼前时,她毫不犹豫奔了过去。
夜色虽暗,破庙里却有火把照亮。
几个男人的影子摇摇晃晃在满是灰尘和碎木的地上,靠着庙门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袖和裤脚都扎得紧紧的,腰间还挂有长刀。
这一行人显然不是避雨的寻常百姓,姬萦不想惹麻烦,暴露她夜探鸡鸣寨的事实。
她在庙檐下找了个角落避雨,破庙里的一行人没有发觉她的存在,继续他们的交谈。
“……怎么今日不见水叔的身影?”
“水叔平日寸步不离大公子,一定是接到公子任务才会离开……水叔年事已高,大公子为什么不交给我们去办?”
“难道是大人吩咐的那件事有着落了?”
三个男人的声音陆续向他们口中的大公子发话,话语里隐含的试探和古怪让她下意识竖起耳朵。
寂静之中,只有破庙里火堆发出燃烧的声音。
“大公子,传国玉玺关系重大,你若是让七旬老头去办也不交给我们,实在是……令人寒心。”
姬萦眼神骤变,转身扒着漏风的破窗,往破庙里望去。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身穿窄袖袍的武人,还有一个火光摇曳的枯柴堆。在这些站着的黑色窄袖袍之中,有一抹浅白的影子。
“说到底,大公子就没有把我们当过自己人,哪怕我们都是直属于宰相府的暗卫,对大公子而言,却不及一个七旬老朽可靠!”
“别和他废话了,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冷冷的金属擦挂声响起,是说话那人抽出腰间长刀,“大公子,你是个聪明人,说不定早就看出我们的目的,所以才提前支走水叔。你也别怪我们心狠。小的是奉宰相命令行事,你实在要怪,就怪你身为人子,却不知为父分忧,反而忤逆不孝,处处与父作对……你若现在交代传国玉玺的消息,我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让你走之前免受折磨。”
姬萦想要透过他们看到那抹浅白的身影,但风雨萧萧,火光摇曳,那抹身影总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唯有一点姬萦清楚,当朝宰相,乃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青隽节度使徐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