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天起阴云。
常知县一宿没睡好,次日起了大早,派人叫阮师爷过来议事——他心里感觉不好。
与此同时,一个小衙役来府上禀报。
“李家大少爷李玉阳一身酒气的躺在衙门门口,腰上系着一条八兽首金腰带。”
常知县听前半段,不甚在意,听到“八兽首金腰带”,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被人扔到衙门口的。
商户人家,说是低贱,也不能随意糟践。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打点一两个上官?
江家有江老三,李家这地头蛇要想盘窝,就得奉承他这个一县之主。
普通百姓得罪不起他们,他又没为难,只剩下一个江家。
江李两家不对付,可江家忙着安置难民,才新安排了活计,哪有空跟李家叫板?
常知县眉头皱着,结合心里不妙的预感,也有所猜想。
李家是想在赈灾的事上做手脚?
常知县混官场,知道朝廷的底线在哪里。
民众好了,圣上开心了,下边纵有贪墨,不是太过分,都能含糊着放过。往后若不作死,这件事就揭过。若作死,就秋后算账,多罪并罚。
□□着接济难民,知会县官,不压过县官,就和布施是一个性质,事件大小、成分,根据结果定。
事情办得妥当,办得漂亮,百姓安居,民心安定,还给朝廷扬名,传扬圣上仁慈,半点差错没出,只等朝廷的人来交接,是非功过,自有上官评断。
坏在朝廷的人久等不来。
有句话叫事缓则圆。
也有句话叫夜长梦多。
这段时日发生太多事了,江家一家撑场子,需要朝廷的人快点来。他们不来,县衙就得出资。
商户联合捐款,资金压力缓解。可他从中拿了八千两。
这点钱商户们愿意出,他们都把“破财消灾”当至理名言。
问题在于,此次赈灾,是江家领头。其他人出钱没有讨着半分好。
小商户也罢了,他们只谋求平安。
李家和黄家,哪会甘心给江家送声名?
黄家空有钱财,不足为惧。
李家……
李家定是做了什么,才让江家这个时候跟他们硬碰硬。
常知县起身踱步,阮师爷来后,两人密谈半个时辰,决意把拿走的八千两,暂时放到县衙公账上。
过了这阵,他想拿有的是名头。
“李家那个,把他腰带卸了,叫他画押,暂不论罪,把人放了。”
这年头,状告商户,说起罪名都是“官商勾结”,必然要拉个官下水。
常知县要看看李家的胆子,单跟江家、跟江家背后的江老三叫板,还是连他也恨上了。
临近中午,大雨滂沱落下。
江知与送走农庄管事陈大河,今日暂无他事,陡然清闲下来,他怔
怔站屋檐下,望着雨幕发呆。
徐诚披着蓑衣,抱着个油布包,弯着腰踩在泥泞水洼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宅院,才有了石子路。
门房舀水给他冲脚,他脱了鞋,光脚往里跑,连喊了几l声“小鱼()”,把江知与的思绪打断。
江知与过来迎他,给他把蓑衣取下,叫人拿双干净布鞋来,又给他上姜茶。
徐诚擦脚穿鞋,又洗手喝茶,眼睛四处瞄,没见着谢星珩。
你夫君呢?在读书??()?[()”
江知与摇头:“在榨油厂,昨天才试产,出油率很低,他要看看怎么改。”
也问徐诚:“怎么冒雨过来了?家里有事?”
徐诚嫌丢人,不愿意说又遇上山匪了,简要说了销赃金腰带的事。
重点是在李家兄妹的聊天内容,因为李玉阳完好无损的出县衙,没受什么处罚。
江知与叨叨他:“胆子真大,院里有护卫,李玉阳也带人,万一五姑娘那边也有官爷留的护卫呢?你来庄上也好,我把你盯严实点,镖局里是没人能管着你,由着你野。”
徐诚讪讪笑。
他带来了姜楚英的口信。
“二夫人定下了日子,七月初十就上京,让姑爷准备着,上午的船,入夜前到府城,在府城歇息两天,大少爷有同窗要见面,过后再转陆路。”
七月下旬出发都来得及,二婶这是怕家里出事,影响到江致微。
正好,跟江知与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也想谢星珩早日上京。
下雨天,屋里闷,两人坐外边赏雨,喝茶聊天。
徐诚讲了宋明晖的病情,“还是让他歇歇,好好养养身体。你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俩把事儿办了,实在弄不了的,再去问问。”
事情也都差不多了,现在就是日常琐碎事。
他们家人少,族亲不来添乱,各处还算悠闲。
不像别人家,屋里人多,吃顿饭都有闲话,一碗水端不平,成天吵吵嚷嚷的。
“我记得府城有个郎中,是以前太医院退下来的,让堂哥或者小谢去问问,看愿不愿意来丰州出诊,把脉案带着,不行就开个方子。”江知与说。
午间谢星珩回来,他试用过木榨,非常累人,进屋满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