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直在床上安睡的小女儿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你在和谁说话呀?”
“当然是和……”
李大壮一瞬间惊恐到眼睛几乎从框中脱出,脖子像是忽然卡顿了一样,将视线一点点投向“妻子”。随着他颤抖着一点点缩回手掌,面前面目温婉的女人,嘴唇也在越拉越大,直至耳边,露出肌肉的纤维和混合着污浊的牙齿,在张合之中,她脸上的腐肉掉落,吐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温和字句:“相公?”
一声嘶哑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本在静静等待的两位修士对视一眼,一同站起身。观真眼中带着些许凝重,霍雪拿起断剑,往前两步,谨慎地推开了关闭的门。
随着嘶哑的“吱呀—”声,门外的景象也暴露在了眼前:幽暗的夜空,浓郁到近乎没有能见度的雾气,整个村子好像都陷入了白雾中,湿冷又缠绵的雾气形如实质,一眼过去,所有景象都变得格外模糊。
院门外高高挂起的那盏灯笼还亮着,照出了一圈橙色的光。两人谨慎地走到
院门外,霍雪将灯笼取了下来,试图借着这并不充裕的橙光,照亮脚下的路。
然而,她刚跨出去一步,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回头一看,观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翻滚的浓雾中,只有自己提着灯笼,好像忽然迈入了一个异世界。
试着呼唤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霍雪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将断剑从剑鞘中拔出,继续提着灯笼往刚刚听到的声源中走去。
这种视线受阻的情况实在让人不安,像是时不时就会从浓雾里窜出来点什么。
鞋子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偶尔会踢到小石子或者枯草,她并没有畏畏缩缩的,而是直接前行,平稳的脚步中,她听到一点细微的摩擦声,警惕地四处张望时,并未看到,浓雾中有个高大的身影拖着什么东西,刚好从她背后穿行而过。
过程中,霍雪还感觉脚下的路似乎格外长,她走了好一段,才走到李大壮的家门前。
大门敞开着,不,或许这么说不太准确,大门应该是已经快腐朽到掉落了。
和白天破旧但干燥平整的形象不一样,现在大门像是被水泡胀了,上面还是湿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用手一碰,直接“啪”的掉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屋顶也陷落了,提着灯笼走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四处都是灰尘和碎木屑,霍雪脚踩上去,被腾空的灰呛到直咳嗽。家具全部四分五裂,倒是盘的土炕还算完整,茅草和木屑都掉在上面,中间鼓起了一个小丘。她四处查探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这个小丘上面。
断剑一挑,里面竟然是白天那个差点被推下水的小孩,此时面孔通红,呼吸几不可闻,像是已被活活憋死了。霍雪吓了一跳,赶紧用手去拍打孩子的脸,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了自己之前舍不得用的一点灵水,小心的一点点喂下去,来回折腾了一圈,小孩才终于睁开眼睛。
几岁大的孩子,话都说不太利索,现在直接被吓坏了,揪着霍雪的袖口,瘪着嘴叫了几声“爹”。问了半天,才问出一句“爹爹被吃掉了”。
被吃掉了?
霍雪继续问是被什么吃掉的,长什么样,小孩吭哧了半天,回复了一个“蝴蝶”。
蝴蝶又是什么东西?不过眼下情况复杂,她也暂且想不到那么多,孩子怎么安置都是个问题,总不能就放在这不管。思考再三后,她牵着孩子的手,又取出一节衣带,将两人的手腕系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放开姐姐的手,知道吗?”
小孩点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实在是怕极了,亦步亦趋地跟她出了门。
现在村子里情况不明,霍雪本想带着人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其它村民,不说搭把手,至少把孩子看顾一下。但这次,脚步一踏出去,她就感觉到,浓雾中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
不,更确切地说,是什么东西在注视她。
可雾气太浓,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鸟雀还是什么东西在扑动着翅膀。微风一吹,脚下的地面还多出了许
多黄色的纸钱。霍雪拉着孩子按记忆往前走了一段,很快,面前再度出现了一栋房屋,不过这次是房门紧闭。
她短暂观察了片刻,正想上前推门,身边的小孩忽然扯了扯她的手,用小小的手指指向了天空:“是蝴蝶。”
夜风掠过耳畔,无意中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霍雪缓缓抬头,之前那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扇动翅膀的声音,终于找到了来源:从房屋上空的阴沉浓雾中,伸出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脸”,上面的五官、不,应该是整颗头颅,被从面部往里挖出了深深的球面凹槽,无数手臂长的灰黑色飞蛾,密密麻麻地爬在那些裸露出的血肉上,生怕少吃了一口一样,不断扇动翅膀。
风起,浓雾涌动,她隐约间看到了这个怪物头颅之后,那形状诡异,如同从地底伸出的蠕虫一样湿粘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