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哪知道身后人的心理活动,她请神鬼来渡活死人,不仅将自己体内的三清之气消耗一空,还又从谢晏兮那儿渡了不少来。以谢晏兮的身体情况,应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她对满庭的医术并无了解,只是到底有些担心,所以下意识在谢晏兮收手之前按住了他。
谢晏兮有些讶异地扬眉,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脸上道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唇前一比划:“放心,外乡人姑娘。”
凝辛夷:“……”
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这个意思也可以有。
毕竟她之前确实也想过,如果谢晏兮非要吐露些什么,她的确也还有一些办法可以让他闭嘴。
“我是想问,你的伤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凝辛夷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谢晏兮这才真的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他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外乡人姑娘,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凝辛夷不解其意地松了手。
她的状况有比他还糟?
虽然没了三清之气,但她好歹没有受什么外伤啊。
三清之气没了可以再聚,受伤了可是要养很久才能好,更何况是谢晏兮那样深可见骨的皮肉伤。
然后她就看到,谢晏兮抬手招了招,元勘立马飞奔了过来,身形如箭。至于满庭,凝辛夷甚至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动的,总之转头就看到他已经在谢晏兮身侧,一只手按在了他被包扎的手臂上,手下三清之气涌动。
仅仅两个人,就已经营造出了将谢晏兮围绕得水泄不通的盛大架势。
凝辛夷:“……”
这人之前有什么资格奚落她是前拥后簇徒有虚名的凝大小姐的?
这阵仗比之又有什么区别?
元勘的嘴比动作还快:“公子情况如何?怎么受了这么多伤?此行竟然如此凶险!我依公子的嘱咐,将两位平妖监的监使大人照料得无微不至,公子若是发现什么端倪,现在就可以问他们!”
凝辛夷早就发现程祈年和玄衣都还在不远处没走了。
按理来说,白沙堤妖瘴已散,诸妖伏诛,程祈年和玄衣的确可以转身回神都平妖监复命了,完全不必在这里等候良久。便是她平地消失,只要此处没有妖气,程祈年腰间挂着的罗盘不转,平妖监的任务便已经算是完成。
她还当是这两人有情有义,亦或是有其他未尽之事,却没料到,竟是谢晏兮让元勘和满庭将两个人扣了下来?
方才元勘说问,倒不如说是审问。
有点意思。
难不成,谢晏兮觉得,自己与他落入幻境,与平妖监的这两人有关?
念及至此,凝辛夷却又一顿。
……也不对,从时间顺序上梳理不通。
她入记忆幻境之前毫无任何征兆,断无时间在入幻境之前再做出什么安排。
除非……谢晏兮与她不同,是主动进入的。
难不成,他真的是去救自己的,却反而落入了某种杀阵?
他见到自己时所说的话,也所言非虚?
若果真如此,那杀阵原本是冲着谁去的?
她?
所以说,极有可能是谢晏兮反而替她挡下了这一次的杀阵?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凝辛夷终于停下了原本打算趁乱悄悄溜走的脚步。
看向谢晏兮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她的确也想看看,谢晏兮打算对平妖监这两人做点什么。
如今天下,徽元帝于神都设玄天塔,令国师青穹道君坐镇塔中,下设天律监、平妖监,以平天下妖祟,还天地海晏河清。
世间动荡,妖祟当道,莫说平民,便是地方官府也多需仰仗平妖监的鼻息,生怕哪里不慎,开罪了平妖监的监使大人们。
否则届时若有妖祟作乱,便是监使大人们稍微多喝一盏茶再动身,哪怕晚来一炷香时间,闹出的又何止是乌纱帽亦或是一两条人命的问题,极可能连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
因而如今整个大徽朝上下,无不对平妖监恭恭敬敬,奉为上宾,恨不得当祖宗一般供着,怎可能还有人胆敢如此威胁扣留平妖监的监使?
程祈年显然也没见过这等阵仗,怎奈何如今虎落平阳,荒郊野外,三清凋零,孤立无援。与玄衣虽然配合出过不少次任务,但这位剑修捉妖师出剑虽快,与人的交流却甚少。在监司中时,便就差将莫挨老子四个大字写成木牌挂在身上,自然也不可能与程祈年有任何其他交流。
因而他至今也摸不清这位同僚的想法和喜好,完全不确定他到底还有没有一战之力。
甚至这么久都没找到和他对个眼神,交换一番对当下情况的决断。
就好像他无论怎么样,玄衣都无所谓,他只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形武器,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