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最近都没有人和我玩儿了,比如晚上草花婆婆不让我出来玩,我只好钻洞偷偷出来!”
这听起来也实在稀疏平常,她再追问,阿朝也没说出什么其他有用的消息。
路上依然只有三个人的影子,三清之气散开之处,隐约能感觉到有另一人潜在夜色之中一并前行,想来便是方才架剑的那位“大花帽子”。
凝辛夷的目光落在前方偃师背后的大箱子上,再听着阿朝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极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身着夜行衣,长发高束,又以黑袍遮掩身形,兜帽掩面,如此打扮,面前这人距离这么近都分辨不出她的性别。
阿朝又怎么会在普一见到的第一时间,就喊她了一句“大姐姐”?
她心知阿朝古怪,悄然开了天目再去看,却依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她的警惕之心又更多了几分。
正暗自思忖间,阿朝的脚步却一停:“到了!就是这里!”
凝辛夷抬眼。
分明他们还在半山腰,甚至方才还在白木板桥上,而今脚下这条路的尽头,却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中本是仿若能吞噬一切的黑,但却有烛火灼灼,即便还有一些距离,也依然可以看到,那些烛火与村民家门口的大小一模一样,显然都是白烛一路点燃,直至蔓延至此。
这里确实,是那些亡魂的终点。
大箱子走得比凝辛夷快一点,他率先在山洞前停下了脚步。
阿朝也变得规规矩矩了许多,包包头上垂下来的白绒团和鹅黄系带也柔顺地垂落下来,她连声音都放轻了:“这里就是亡魂安息之地。”
再向前几步,洞中烛火终于变得明晰,那些星点的烛火变得连绵,逐渐汇成了一片星海,也将那一排排一列列的轮廓照耀得清清楚楚。
是方正肃然沉黑的碑。
墓碑。
每一块高耸的墓碑前,都供奉着一只长明的白烛,而这些白烛的海洋,共同照亮了整个洞冢。
也让墓碑上的字变得清晰可辨。
这里,是谢家冢。
虽然如今凋零到满门只剩谢晏兮一人,但扶风谢氏昔日乃南姓簪缨世家之首,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的碑都在这里,一眼望去,深不见头。这白沙镜山有多大,这墓冢就有多深,纵有白烛点亮,依然寒气逼人,宁寂泠然。
凝辛夷出身龙溪凝氏,对世家冢并不陌生。在南渡之前,每年祭祖的时候,他们也是要回到龙溪郡的。只是如今这局势,再要祭祖,也不知要到何年月了。
她唏嘘一瞬,看向阿朝:“原来你们是守墓人。”
“咦,大姐姐原来也知道守墓人。”阿朝点点头,随即又笑了起来:“但草花婆婆说,白沙堤以后不需要守墓人了,只要想,我们都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了!”
“守墓人与墓主有结契。”大箱子平直的声音倏而响起,他的语气在这样的时候显得过分生硬不阿:“只要墓主的血亲在世,守墓人便要世代镇守,不得擅自离开这片土地。那位草花婆婆说得曾经也没错,但现在,怕是要落空了。”
他的目光落在墓冢的最前方:“如今谢氏冢有人祭拜,也有人将在百年之后继续葬入此处,他还会有子孙后代绵延,只要谢氏血脉一日没有绝断,守墓人就一日不得离开白沙堤。”
阿朝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大箱子说话太过文绉绉,她没能全部听懂。
但她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她梦想中的等到及笄就离开白沙堤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阿朝猛地睁大眼睛:“你骗人,我不信!草花婆婆明明说谢家人都死光了!我要去问草花婆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拔腿就跑,不过片刻就已经没了影子。
但她的那句“谢家人都死光了”却猛地砸进了凝辛夷的脑中。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蓦地出现在了她脑中。
难不成谢家血案……与这些守墓人有关?
她神色不定地盯着深不见底的洞冢,又想到了自己此前推测的烛阴,一时之间还没有打定主意要不要进去看看。
大箱子却已经提步向前,他抬手在自己身后巨大的木箱上一按,敲击两下。
木箱的侧边有一扇小门打开,两个圆球形状的木球骨碌碌滚下,在落地的瞬间已经各自长出了八条机关小腿,一溜烟向洞冢深处而去。
偃师修偃术。偃术又称为机关术,方才这两个,显然便是有探测作用的机关木球。
大箱子一手掐诀,默立原地,与机关木球共感。
凝辛夷不欲在人前暴露自己真正的能力,只掏出之前那根金钗,用手抚过上面的镌刻的密纹。
金钗上有三清之气荡漾一瞬,旋即指向的,却是洞冢之外,她的身后。
大箱子感受到她的动静,分神看她一眼:“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