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兮缓声道:“昨日是我失约,今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来赔罪道歉。若是半途还要去沐浴焚香更衣,免不得让凝小姐好等一番。”
言罢,他抬手振袖,认真一礼:“此事无可辩解,是我之过。”
凝辛夷一哂,心道你第一件事难道不是让慎伯去大锅煮彭侯吗,真是满口胡言。
她腹诽几句,问:“大公子如何笃定,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谢晏兮道:“还要多谢凝小姐给中门辅首玄武上多刷的几层瑞金。”
凝辛夷终于重新抬眼。
刷那几层瑞金,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凡世家府邸,都有护府大阵。纵谢府沉寂三年,满门溘然,这阵也还在,否则恐怕谢府中的所有东西早就被搬空了。
阵有破阵之眼,藏阵眼的方法各有千秋。而阵眼的方位,乃是每一个世家最隐秘之事。
谢府的阵眼,便是中门那对玄武辅首。
凝辛夷此举,其实是在告知谢晏兮,她也知道。
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出嫁之前,家父将此事告知,毕竟大婚后,我便要与谢府荣辱一体,刷金只是为了转移大家对辅首的注意点,还望大公子不要介意我的冒昧之举。”
越是明晃晃的存在,越是大隐隐于市,那一对玄武辅首越亮,所有人注意到的,便也只有上面那几层艳俗张扬的金,绝不会深思这辅首真正的所用。
谢晏兮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不然还能如何呢?”凝辛夷眸光微动。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谢晏兮道:“我原以为,凝小姐是想要以此举来提醒我早日来此向你赔罪,否则后果自负。”
“无妨。”凝辛夷轻笑一声:“毕竟我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以为大公子表面想要与我凝氏缔结良缘,实则对这桩婚事并无兴趣,因而才故意借口平妖之事,让我在谢府门口难堪。”
谢晏兮:“……”
屋里陷入一片奇异的安静。
她藏辅首的真正作用是真。
以此来隐秘胁迫谢晏兮,也是真。
至于谢晏兮。
他此刻来赔罪是真。
前一日刻意逃避,也是真。
两人目光微妙交错一瞬,又都若无其事地移开。
少顷,谢晏兮才开口:“今日前来,除却致歉,还有一事。”
凝辛夷知道他要说什么:“婚期?”
“正是。”谢晏兮颔首:“耽误了昨日,只能另择吉日。本应上请长辈来卜吉日,但谢氏如此,如今也无人可问。幸好我卜之一术,我谢氏代代相传,若是凝小姐不介意,便由我来。”
“倒是没什么介意的。”凝辛夷抬手:“大公子,请。”
只见谢晏兮手指一晃,取了一根巫草出来,又摊开一张黄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符笔。
“凝小姐可会磨朱砂?”
凝辛夷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有些目瞪口呆。
她的“请”,是请谢晏兮去做卜卦之前的一应准备,哪想到他竟然打算就这样开卜!
凝辛夷欲言又止:“会是会。只是……我知谢氏善卜,但每一卦之前,不应该先沐浴净身,再问上天意吗?”
“都是形式罢了,起卦一事,心诚则灵。”谢晏兮显然不甚在意,用一根手指向茶案对面推过朱砂:“有劳。”
凝辛夷:“……”
哪有半分推辞的余地。
朱砂晕化开来,再在凝辛夷的手下变得均匀。
符笔在朱砂中饱沾,红字落在黄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好一会儿。
凝辛夷心想什么符这么复杂,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字是铁画银钩,取势险峻,自成一脉风格,极是赏心悦目。
只是观那内容,哪里是什么符箓,明明就是一串日期。
正是从今日往后数的一段时日。
写到差不多的时候,谢晏兮手上有三清之气一过,那根巫草像是通了灵智般弯下腰,指向了一个日子。
“看来下一个诸事皆宜的大吉之日,便在七日后。”谢晏兮抬了抬手指,那根巫草瞬息便被他指尖燃起的灵火吞噬殆尽:“不如便将完婚的日子定在这一天,凝小姐意下如何?”
凝辛夷:“……”
不是,这占卜的过程也太随便了点吧!!
凝辛夷将谢晏兮的动作看得真切。
占卜过的巫草不能再用,寻常卜师通常都会将用过的巫草再另外收入一个容器,每隔一段时间集中点灵火来焚烧。
哪有谢晏兮这等本事。
动指燃火,非本命属火所不能为。
却不知谢晏兮本命属的,是哪一只火。
只是以前也从未听任何人提过,这种惊才绝艳的天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