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的衣裳,料子竟然这么好,“哪来的衣裳?”
任旋:“容书吏给的银两。”
栾亭靠近他压低声音,“司里的规矩你不懂?得了银子要充公。”
任旋抬头时,眼里已经是恐惧的泪水,“书吏说要我买两件好衣裳一起去广宁府,我还剩了一两。”
他害怕的探向怀里,颤颤抖抖的摸出那一小块可怜的碎银,还没递到栾亭眼前就被抢了。
紧接着,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栾亭:“再敢私自藏钱,你知道都指挥使司的规矩。”
他咬了咬那银块,确是真的才揣到腰包里,眼眸从任旋身上嫌恶的转开。
广宁府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竟然还跟这蠢货一起,真是厌烦。
容毓和福宁赶到的时候,这两个人一个朝左看,一个朝右看,甚至都没站在一起,任旋怯生生的牵着两匹马。
栾亭的目光落在林春身上,转问苑福宁,“大人,这一行司里只给预备了五匹马,可咱们有六个人。”
容毓:“无妨,他会赶上来的。”
他特意带了林春出来,这小子走南闯北结了不少外家兄弟,该派上用场了。
林春肩上背了个包裹,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朝城外的小路而去。
栾亭暗暗翻个白眼。
苑福宁:“走吧。”
她扫过都指挥使司的两人,梁道润身边的人她见过几面,这个确是生面孔,估摸也是才进梁府不久。
广宁离得不算远,要是策马疾驰,半天一夜零一个
早晨就能到。
她要急行军。
栾亭是从军营里拔上来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一天一夜下来,除了筋骨无力外,还能勉强行动。
小胖子任旋就不行了。
广宁府城门要下马验章,他用力抬了抬腿,但纹丝没动,手上一脱力,咕噜噜滚下来了。
正好倒在栾亭脚前。
他嫌恶的踹了一脚。
“起来,别丢我都指挥使司的人。”
苑福宁在前方跟守城的官兵说着什么,容毓和他二人隔得不算远,对话倒是都能听见。
任旋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肘弯处,一个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容毓还贴心的拍去了肩膀上的灰,“急行军是有些累,进城了好好睡一觉吧。”
任旋不敢跟他对视。
往后错了两步,等着栾亭的话。
栾亭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容书吏都这样说了,你也不感谢感谢?”
“要我说,就该拉出去,再跑三十圈,把那一身的肥肉都跑掉了才好,没得丢我都指挥使司的脸。”
苑福宁大踏步而来,只觉得三人间的气氛有些怪,可她一心记挂着真相,什么都没问,带着几人往城里走。
林春早他们一步到,一应住处都给安排好了。
洗漱、用饭、再歇两个时辰就是下午。
她出发前,温成均给了她一张拜帖,对方是广宁府同知温岭,他的拜把子兄弟。
苑福宁换了一身轻便衣裳,将腰牌揣好,打算到温岭府上碰碰运气。
这是她头一回来广
宁府,从前只听爹讲的故事里提过,说广宁府人杰地灵,就是树上结出来的果都是有蜜霜的。
六年前那场大疫叫这处萧条了不少。
原本的三条主街三条主路纵横交错,现在只剩一条还热闹了。
住处离温家很近,不过一炷香就是了,门户不算阔绰,紧锁着,她扣了半晌。
出来应门的是个老妪。
苑福宁:“在下扶州府刑房经承苑福宁,得温指挥使引荐,特来拜见同知大人。”
老妪的眼睛深深凹陷进去,目光满是疲惫,接过拜帖细细看了几遍,什么都没说。
苑福宁随她往里走,小院前后只有两进,冷静得很。
老妪解释道,“我是少爷的奶娘,打小就伺候他的,现在也算是府里的管家太太,官人叫我任娘子就好。”
“我们老爷和夫人早几年都没了,去年少奶奶难产,母子俱亡,就剩我们少爷一个人。”
“他本来就有心口疼的毛病,这个冬天又染上了咳嗽的毛病,越发不好了。”
任娘子带着她站在一处紧闭的房门前,缝隙中能闻见些许的中药香气,偶有咳嗽声。
任娘子先推门进去,“少爷,京城的温大人派人来看您了。”
咳嗽声剧烈了不少,半晌,任娘子才出来将苑福宁带进去。
巨大的花鸟木屏风挡在卧榻面前,她看不见温岭。
温岭:“你可是苑家女子?”
苑福宁:“是。”
温岭捂着嘴咳嗽几声,叫任娘子把屏风摊开,他强撑着
坐了起来,望向苑福宁。
“和苑先生长得真像。”
苑福宁:“大人见过我爹?”
温岭很年轻,看面相似乎只有二十**,但长久的病痛压着,眉目间都是疲态。
温岭点头,“我拜把子哥哥是苑先生的弟子,托他的福,见过苑先生两次。”
苑福宁拂开袍子,噗通跪下,将拜帖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