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几乎每一页都有两个人的笔迹。
有些泛黄发旧的出自季思问之手。
他写字笔下带钩。
还有一种像柳树叶子划过的,略带尾钩,是容毓的。
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在这本书里,他们的笔迹彼此交叠,相互融合,有些部分她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谁写的。
老天真是戏剧啊,他的书竟在他手里。
苑福宁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容毓:“我一直都有,这本书跟在我身边有四个年头了。”
苑福宁:“那因何而买呢。”
容毓不知所以,但还是如实交代,“我也不知道。”
“只是冥冥之中觉得,这本书我得看完,不仅得看完,还得一遍接着一遍的看。”
十一岁那年的冬。
府里为容祁三十岁的生辰办了场宴,夜深了仍在推杯换盏。
他是个边缘人,在府里碍眼,索性出去转了转。
这一转就到了书铺。
他没什么机会念书,也不怎么看书。
那日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进了去,一路走到最深处,烛火都照不到的角落里有一本落了灰的。
就是这个《历代名臣奏议》。
还是个二手旧书。
他心里有个声音说,买下来!
可浑身上下只有二十个铜板。
好在店家没多要,这本书在店里摆了好些年,始终没人问过,好不容易遇上个买家,折市场价的一半也得卖了。
苑福宁正好翻到晋平公问师旷的一页,脑海中又浮现出季思问那昂着头的得意模样
。
她刚刚决定把他放下,他的物件儿就回来了,还是这本定情的书。
这一定是季思问在支持她。
恍然间,福宁落了泪。
只有一滴,砸进书里。
她慌忙擦了,又仔细看了看书,有几个字被染污了。
“我赔你一本。”
容毓大抵是猜出了什么,“这本书的原主,姑娘认识?”
苑福宁将书仔仔细细的合上,像是对什么珍宝似的,摩挲着书封,那上面有季思问曾经写过的‘问’字。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是季思问。”
容毓心里一空。
什么样的孽缘,竟又遇上了他。
苑福宁抬头看着他:“这本书你卖给我吧。”
“季家出事后,所有的东西都被府衙收官变卖了,我找这本书找了很久,今儿才见着,你卖给我吧。”
容毓冷凝的视线落在她放在膝上的书。
眉心紧蹙,晶莹的眸子里已经含了怒气。
他:“不能够。”
苑福宁仍旧不死心,“你之前还说,我想要什么都能的。”
她的目光紧紧追着容毓,说这话,她心里也发虚,可她就是
想留个念想。
容毓狠了狠心,不去看她。
“你要什么都成,南边的茶,北边的参,就连天上的月亮我也愿意去摘,只有这本书不成。”
苑福宁目光里极近祈求。
福宁:“你开个价,我买。”
容毓心里烦。
他从没见过苑福宁这么执着过一样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房屋地契,她通通看不上,偏偏纠结这一
本破书。
可她的眼神那样可怜,怜得他心疼。
容毓动摇了。
木冬正巧推门进来,左右手各提了个小臂长的箱子,屋里气氛有些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木冬低声:“爷,东西取回来了。”
容毓下巴朝苑福宁一扬,硬撑着冷脸,“给她。”
苑福宁手里还攥着书。
两只箱子摆在桌面上,依次打开。
一个里是地契,另外一个是银票,都是满满一箱。
木冬:“账本子还在理,估摸初三才能整理好,到时候再给姑娘送过来。”
容毓半眼都没往桌面上撇。
苑福宁想了想:“我用这所有的东西,换这本书,行不行?”
容毓几乎要被气个倒仰。
他指着箱子,“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你成为大周朝前十的富人。”
苑福宁垂下头,书封上季思问的字在发热,烫得她几乎要拿不住了。
容毓:“苑福宁。”
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
福宁下意识抬眸,撞进了他乌墨似的眼睛。
容毓:“季思问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我叫容毓。”
“你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