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缘又戴上那顶灰色兔皮帽子,抱着大食盒出去卖饼。
昨天三十张饼,只装了半个食盒,今天就整个儿装满了。
姬缘还没走到巷子口,就看见胡大娘子撑着伞,等在那里。
“潘小哥哥,你来啦!”
姬缘被她挽住胳膊,想逃,逃不掉,想跑,跑不了。
“胡姑娘,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姬缘见她伞面上积了一层雪,看样子等了不短的时间。
“我才刚来不久。”
胡大娘子一路给姬缘撑伞,全偏向姬缘那边,自个儿肩头都落了雪。
“胡姑娘不必为我撑伞,回去吧。外面雪大,冻着姑娘就不好了。”
“我是壮壮嘛,不怕。”
胡姑娘爽朗一笑。
“我来帮你提。”
胡大娘子夺过姬缘的食盒,拎在手里。
“姑娘这样,潘某真的过意不去。”
姬缘想去够那食盒,扯都扯不动。
“潘小哥哥,我整天闷在屋子里都快发芽了,让我给你打一程伞,雪也不会日日下,日后我想给你打伞,也没有机会了。”
胡大娘子有些难过。
“姑娘为何忧心?”
“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了隔壁县朱屠户家里的儿子,元宵后就要成亲。”
“到时候我就要去隔壁县长住了。”
胡大娘子长叹一口气,十分怅惘。
姬缘见这个熊一样高壮的少女如此沉默,有些感慨,仍没忘记祝福一句。
“祝姑娘夫妻和睦,白头到老。”
“承你吉言,潘小哥哥,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姑娘率性可爱,我怎么会忘记姑娘?”
胡大娘子脸通红通红的,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可爱。
“潘小哥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若有难处,只管来和我说。虽然我不如武松劲大,但我一手杀猪刀使得很不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胡大娘子越说越兴奋,姬缘也觉得十分刺激。
要是武松生在胡家,一定是杀猪的一把好手。
“六郎,今日饼怎么卖的?”
开染坊的李大娘子又问。
“三文钱两个,五文钱四个。”
姬缘今日有胡大娘子撑伞,不如昨天狼狈,一张脸却更加出色,无论如何看都没有一丝瑕疵,病弱少年微微带笑的面容让人心中怦然。
“武大还病着啊,什么时候好?”
李大娘子掏出十个铜钱。
她家里有几个下人,专门染衣服的,原来也是吃得剩饭剩菜,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如今买了潘六郎的饼,给他们吃,干活也有劲。
“要来年春日才好。”
姬缘一边说着,一边从胡大娘子拎的食盒里数出八个糠饼,递给李大娘子。
“唉,能好就好,菩萨保佑。”
又走了一段路,零零碎碎卖出去了一些,还剩二十四个饼。
姬缘正准备去对面那条街,就看见西门庆提着裙子,跑得飞快,越来越近,像雪地里滚来的红绣球,十分扎眼。
“潘…卖烧饼的!”
西门庆叫住了姬缘。
“你还剩多少!我全买了!”
西门庆后面跟着一个打伞的丫鬟,听了西门庆的话,连忙从荷包里拿钱。
只有一个一两的碎银子,姬缘根本找不开。
“你已经找了。”
西门庆从姬缘手里抓了一个铜钱,又匆匆跑了。
“西门姑娘——”
“我们小姐给你了就收着,叫什么叫。”
丫鬟拿着剩下的饼追在她身后,给她打伞。
“不知道西门大小姐什么时候定亲,如今西门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
胡大娘子感慨了一句,就要送姬缘回去。
“姑娘回家吧,后面的路不好走,姑娘不必为我打伞了。”
“潘小哥哥路上小心。”
胡大娘子看见自家老娘站在门口,也不再推辞,回了屋,还眼巴巴看着姬缘的背影。
“个死丫头,男人长得俊有什么用,身体壮才是真的好。”
“看什么看?皮痒了?你看他长得那个勾人样,像个狐狸精……”
“娘!”
“娘什么娘,你还当我是你娘就老老实实的备嫁,日后嫁过去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
胡老娘一提胡大娘子的耳朵,把她训得和狗一样。
想到原主和西门庆之间的纠葛,姬缘有些头大。
一回去,姬缘就开始数钱,加上西门庆给的一两银子,一共有一两四十四文。
快中午了,院门被一阵巨力推开,直接落到地上,扑起层层碎雪。
“姐姐姐夫!”
武松刚喊完,笑容僵硬在脸上。
看着地上的院子门,身形都佝偻了下来。
“姐姐…姐夫……”
“松妹!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推门的时候轻一点,轻一点!我怎么和你说的!”
“门板又坏了!”
“姐姐!我有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