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庄严肃穆又雄浑壮阔,必为金陵城西著名的军事要塞——石头城,石头城环山筑造,周长七里,依山傍水,夹淮带江,险固势威,城上旌旗飘飘,卫士森然不动,城下古木幽幽,绿色成荫,又有一派宁静深沉之气韵。
整个石头城如猛虎般地雄踞在大江之滨,再加上金陵城东有以钟山为主的如苍龙般蜿蜒蟠伏的群山,也难怪诸葛孔明有“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的赞叹。
崔沁饱读诗书,不由生出几分怀古之臆,“巨浪乘风,佳气葱葱,形胜甲天下,真不愧是天赐宝地!”
大晋立国之初定都金陵,此处曾是皇都最伟岸之所在,后来明帝迁都北上,石头城自然也渐渐荒废,经年过去,惊涛拍浪,吹不来旧时风波。
刘二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娘子,您是第一次来金陵吗?”
崔沁目色恍惚摇了摇头,“我少时来过,只是记忆斑驳模糊,已无印象。”
陈七踱步至云碧身旁,跟着她一路远眺,指着那入关口道,“云碧姑娘,我几年前曾随三爷南下,在金陵待了整整两年,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呀。”
云碧不屑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我想去哪里玩,随便找个脚夫送我不好?让你这碍眼的跟着岂不讨嫌?”
陈七猛咳,复又努力挣扎道,“云碧姑娘,我们家爷虽然常年不在金陵,可这金陵水路有三成生意都是爷管着的,你跟夫人来了金陵,那是可以横着走啊!”
云碧凉飕飕递了个冷眼给他,“我不偷不抢,照样可以横着走啊...”
陈七语塞。
须臾,船只打石头津关口而过,排在水面上等着入关的船只甚多,崔沁这艘快船不大,船夫想了法子在十几艘大船中七拐八拐驶入巷中,前头有一侍卫抬手制止了船只靠近,些许是见不惯这艘小船穿梭的行径,冷眼喝了一句,
“一边排着队去!”
刘二笑眯眯立在船头朝那校尉施了一礼,风姿凛然道,
“水关校尉,在下是官船,不是商船。”
那校尉一听官船,又见刘二操着一口京城口音,微觉一愣,旋即回了一礼,
“可有过所文书?”
刘二飞身而上,只施施然掏出一个令牌在那校尉跟前晃了晃,那校尉登时惊得眼珠子睁出来,连忙恭敬施了一礼,摆手示意放船。
船只从石头津过关,驶入外秦淮,此时暮色微垂,天际呈现一片青白,两岸华灯初上,已露出些许金陵的繁荣来。
外秦淮的河水略有些浑浊,飘着些枯枝烂叶,船头迎风破浪,划出一道深长的涟漪,绵延数丈之远。崔沁倚在船头,披着一件薄薄的水云衫,露出一张明艳的容颜来,好奇打量两侧垂柳依依,行人喧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下来,船只抵达朱雀航,在水门关验过过所文书后,船只撤帆从朱雀航下探出一个头,迎着碧波荡漾,缓缓驶入内秦淮。
这一瞬间,欢声笑语,璀璨灯光扑面而来。
楼宇相接,鳞次栉比,商肆层层叠叠倚在两岸,旌旗蔽空,灯火辉煌。时不时有烟花在半空绽放,孩童嬉戏,少女掩面低笑,喧嚣盈盈。
崔沁原以为京城东西两市,曲江园两侧已然够繁华热闹,如今瞧了这秦淮河,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纸醉金迷,天上人间,那半撑着垂在水面的幡帷,那时不时倚在楼里朝水上船只扔来半片香纱的舞女,说不出的缱绻风流,糜丽奢华。
便是面前的秦淮河,流水迢迢,浮萍满地,圈圈涟漪绵延不绝。
船只终在长干里一小渡口停了下来,一老仆提着一盏风灯,身后跟着数位婆子丫头,恭恭敬敬迎着崔沁上岸。
绕过青石小巷,曲径通幽,便是一片锦绣高粱地。
崔沁踏入一三进的院落,小桥流水,雕栏画栋,算不得特别奢华,却已然十分雅致,婆子们准备了丰富的膳食,崔沁终是乏了,累的四肢绵软,挨着桌案用了小半碗粥,吃了几块玫瑰杏仁糕,末尾嚼了几颗雪白的菱角便停了筷子,再三道了谢,又唤来刘二询问。
“这是何处?”
刘二躬身答道,“娘子,三爷在金陵有数处别苑,此处宅子虽不起眼,却挨着施家,前面半里路可达金陵书院,您去书院参与编纂大典,来回方便。”
崔沁缓缓点头,只是微有诧异,“他不是要掩人耳目吗,住在这里,不怕被人晓得是慕家的宅子?”
刘二笑着答,“您放心,这宅子手续隐蔽,没人知道它真正的底细,您只管放心住着,而且小的来之前,从葛爷那里打听到,爷此番南下,确实有要务在身,怕是在这里待不了几日,您到底孤身在外,还是安全紧要。”
崔沁点了点头,正色觑着刘二,
“刘二,虽然你与陈七的卖身契在我手里,可你们心里一直奉他为主,我是清楚的,这回来金陵,人生地不熟,安虞为上,我不敢大意,且借用你们一阵子,待他日我回京,你们二人还是回去他身边伺候,我也会给你们一些安置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