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吃逛吃了一会儿,秦河买了两大袋子白面,优哉游哉的出了城。
昨晚大王八肚子饿,秦河熬夜做了一顿馒头,一共四笼,自己和大王八吃了一笼,小牛犊吃了三笼。
结果就是,昨晚不光鸤僵没烧化,尔马浑的尸体也没烧化,只能全部装回黄布袋,等今晚再继续烧。
天降小雪断断续续,码头依旧人声鼎沸。
商贩们货买货卖,热闹非凡。
力夫们身着单衣,口中喝着白气,踩着上下弹跳的桥木,货物压弯了腰却依然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漕帮小把头们挥舞皮鞭,时不时就在走的慢的力夫身上抽上一鞭子。
成群的流民乞丐跪在街边,拖家带口,祈求一口吃的或者卖一把力气。
愈演愈烈的灾荒,终于让京城普通百姓也感受到了压力。
大半个北方半年几乎滴雨未下,而降落的第一滴雨,却成了雪。
时不时一辆满载尸体的大车迎面而过,运尸的时间已经明显延长了许多。
盛世与末世在运河的码头融为一体,恍恍惚惚,这便是运河码头最让人熟悉的场景。
秦河摇头叹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中山王府数不清的粮仓里,有数不清的粮食正在一点点的霉变。
而中山王,不过是大黎众多肥硕王爷中并不算出众的一个。
大黎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缺粮。
良田千顷,日餐不过一斛;
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
可人心的贪婪却如同万丈深渊,永远也填不满,多如牛毛的权贵、贪官、污吏趴在贫苦百姓的头上敲骨吸髓,誓要榨干他们的最后一点骨血。
大黎朝就像一个长满肿瘤的巨人,它并不缺营养,只不过营养全被肿瘤吸收,肿瘤斗大,躯体却干瘪枯瘦,已摇摇欲坠。
“当~”
一声锣响。
前方,有差役鸣锣开道,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马。
四块牌匾高举,一书肃静,二书回避,三书河间知府,四书梁氏门第。
牌后八匹高头大马,马后八抬大轿,随从车马延绵数里,商贾百姓看见,纷纷避让。
不少人小声议论。
“梁世杰一家连老太爷死了十几口,这才几天就八抬大轿,大不孝啊。”
“可不敢乱说,那是皇上下旨夺情,梁世杰述职起复,这是要上任去了。”
“人家朝中有人,要不然这些年能平步青云,起复这么快?”
“就是就是。”
“……”
秦河一看,这不是梁世杰么,靠山很厉害啊。
东土自古以忠孝治国,高堂过世,需回乡守孝三年。
三年对于寿命并不长的古人来说,可是不短,最关键的是原来的职位被人顶替,三年后要起复就得排队。
这一等很可能就远远不止三年,仕途就此终结者比比皆是。
所以守孝对官员来说都是一道大考。
考的是官场人脉,考的是背景势力。
忠孝忠孝,自古以来能抵得过“孝”的,就只有“忠”了。
说的直白点,就是必须皇帝下旨,叨逼叨逼一顿,哪里哪里离不开你呀,三年时间太长啊,你赶紧回来工作吧,你不回来大黎朝就垮啦。
有了这道圣旨,官员再跑到高堂墓前哭一顿,爹呀娘呀对不住啊,儿子不孝啊,皇帝要夺走我对你们守孝的情啊,我要去工作了,不能陪你们了。
诶,这就是所谓的“夺情”。
说的难听点,就是一块遮羞布。
有势力有背景的官员能请到圣旨,办完了丧事就回去复任。
没势力没背景的官员就只能熬完这三年,要是有人从中作梗的话,可能就凉了。
秦河没心思去关心梁世杰的背景,他关心的是梁家承诺。
仔细看了看,却没在队前看到管家来福。
目光一直往后延,总算是在很后面找到了,正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磕头送别,一副其凄凄凉凉的样子。
秦河走到无人的位置,面具一带,斗笠一扣,来到福面前。
来福先是看到一双脚,再抬头一看是秦河,结巴了一下“大…大仙?”
“你这是被扫地出门了?”秦河问。
来福抹了一把老泪,苦涩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伺候不了老爷了。”
“那我那个庙?”秦河心底的期望顿时下去了一大截。
“对不住大仙了,那庙……”来福直接磕了一个头,之后便将盖庙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虽然涉及梁世杰的事情很含蓄,但秦河还是能猜到。
一句话概括梁世杰食言,一口咬定没说过捐一半家财的话,不肯出钱建庙,还指责来福吃里扒外,伙同外人盗取家财,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
来福只能自己掏钱在码头最北边一处废弃的破庙,修修补补弄了一个庙。
好消息是庙有了,坏消息是庙是废庙修补的。
接着来福便带秦河去了破庙。
秦河尽管有了心里准备,可一看之下还是吃了一惊。
寒酸的已经不能再寒酸。
牌匾就是一块木头,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