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对面的黑衣少年愈发染上情绪的,由红转成褐色的眸子,元无忧勾唇,甜甜一笑:
“哥哥…我等你回来,我什么都不图你,只想你早脱苦海,恢复常人的生活。哪怕你给我找几个嫂子,我都能帮你提亲下聘办的热热闹闹的。”
李暝见喉咙鲠住,他再次意识到,难怪那些蛊惑民心的君王总能有忠臣死士呢,就这样无孔不入的投其所好,任谁都抗拒不了。
他忽然想起,苗疆的规矩有兄妹成婚的,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便惊得险些咬了舌头,只憋出一句冷哼:
“再议。”
“对了,你这趟既然自己能回来,为何不带舅舅一起回来啊?”
眼前的姑娘满眼诚挚的问出这句,让李暝见心头一紧,她把自己的底细都翻烂了,居然还不知此事么?看来月铃铛出卖他的还不算彻底,至少这件事上,还给他保留了一分尊严。
黑衣少年眼神一黯,“你不懂,我必须要光明正大把他带回来。”
元无忧并不知内情,只当他是不想偷偷返回,便点头称是:
“对,你们是大魏朝去纳降的功臣,就得光明正大回朝。今天好像都六月了吧?听说你是七夕的生辰?就设定一月为限,倘若一月后你们的消息没传到长安、或陇西李氏手里,我便以给你庆生的名义,亲自去把你们带回来。”
说这番话,元无忧是真心的。她都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父子接回来。
而李暝见闻言,却眉眼讥诮地呵了声,抬眼斜睨她,
“十万大山许进不许出,苗疆那么危险,谁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敢来?也不怕被留下?”
妹妹依旧眼神坚定,“当然敢,你在那里就是我无穷的勇气,就算我被留下了,我也会极力保护你,只要我还活着,有我在,便不许你再被那些陋习欺凌。”
李暝见活了十八年,从未听过今天这么多暖心的话,也从未有人会这样坚定的保护他…
少年的凤眸微怔,长睫翩跹眨动,从眼神里便透露出了朦胧的醉意。“你这是……中原人所说的,救风尘还是赎花魁的情绪?可我不是风尘男子,你好好活着就行了。”
“可我觉得…让所爱之人活下去,才是我活着的意义。”元无忧说到此处,面前少年那双眸子倏然惊愕地瞪大,她忙补道,“一国之君当爱民如子,更要爱自己的家人,倘若不能自扫门前雪,我即便征服九州,也是个失败的伪君子。”
少年眸光微黯,神色忽然阴寒起来,“勇气可嘉,但一腔孤勇就是死路一条。你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吗?”
“是……海?”
李暝见长睫覆眸微阖,复又睁开,那双血色渐深的瞳仁愈发犀利起来,“在我生长的地方,山的那头还是山,倘若没有寨民的允许,想逃出去的人会被困死在十万大山里,即便知道路,也无法绕过蛛网般的、其他部落的寨民。就算能遇见其他寨子的人,想逃出去的罪人就是他人的俘虏,要么死在别的寨子,要么被送回自己的寨子,同样死路一条。”
元无忧越听越瘆得慌,明明俩人身处的时辰是旭日初升,她居然被眼前少年那一脸云淡风轻,语气平静地满口“死”字给吓得后背发寒。但她知道,他并非不以为意,只是无力改变,无力反抗,才有这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平静。
“真是……条条大路通地府啊。”
少年忽而凄然一笑,
“说我那里是幽都地府也不为过。故而…我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在你该待的地方普渡众生,照临下土,也许以后有一天,你的光辉能照亮我所处的酆都鬼城,届时再接我回去。”
妹妹闻言,眉眼庄严肃穆地郑重点头。
“好,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祝你一路顺风,记得飞鹰传书报平安给我,或者发给宇文怀璧,都一样的。”
“你俩……是一对吧?”李暝见问出这句之时,心里莫名有一丝酸楚,不知是羡慕,还是自卑。也许都有。
元无忧想起她那个恨大于爱的“通房”,咬着牙承认,“曾经是,名义上是,现在纯属是冤家对头。”
李暝见了然地笑了笑,
“昨晚睡得好吗?”
思及昨夜高延宗的贤惠陪伴,元无忧不禁唇角露出笑来。
“挺好的,山茶花香盈室,情郎在侧。”
他却并不在意她后半句,只自顾自道:
“那你这两天有机会就多睡觉吧。自我离开以后,你就再也睡不上好觉了。”
这样熟悉的话,元无忧前两天刚从亲娘的傀儡口中听到过。此刻梅开二度,让她不禁汗毛直竖。
“为何这么说?”
“照事实说,你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很重,你要走的路很艰苦卓绝,照玄学来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天命扛在肩上,必须要磨练你能否承受这份压力。”顿了顿,少年转而将猩红凤眸一抬,
“你敢不敢上?”
“不敢也要上。”
“有志气,别让我们失望。”
“你这句话,特别有兄长的感觉了。”
李暝见翘唇,轻哼了声。“兄长还想提醒你,人各有命,你倘若执意介入他人因果,就要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