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近,这位同样找了个外宾席入座的安德王,正在拿瘦长的指头闲敲桌面,明明每桌都配了鲜果、糕点,他却一点没享用,只哀叹,“长嫂被寿宴上的乱花迷眼了么?都不看我。”身旁的冯令心不屑道:“安德王今天穿着衣服呢,难得啊,连我都没认出来。我还以为安德王体热,裹着布料就难受呢。”给高延宗白嫩的俊脸气得涨红,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骤然凌厉。“冯氏贵女不在邺城守着诺大家业,却整天寄宿郑府,真不知你小小年纪是觊觎女国主,有磨镜之好,还是觊觎郑太姥府藏的面首。”冯令心点头,“我觊觎老太太的男宠。”安德王:“……”这俩愈发不对付起来,红裙大袖的小国主无奈地轻抚鬓发,“你俩……小点声,别说这些了呗,平白让人误会。”安德王的目光随即流转到了她的侍卫身上,骤然眼尾斜睨。“啧,这位贵客大驾光临,怎么都没人通知本王啊?有请帖吗?”元无忧唯恐宇文怀璧在此麻烦多,便让冯令心先把他领到自己屋、让阿渡看着他去,自己留下和安德王解释。冯令心一听让阿渡看着他,自然信得过,更何况她对姐姐的命令无不服从,便带怀璧而去。元无忧自然不能跟他解释宇文怀璧为何在此,她只好在他桌对侧的软凳上坐下,直盯着他身穿的软甲,“你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换气场了?”“呵,我平时什么气场?”俩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就听见一声笑:“呦,这不是五侄子嘛?束起发来我都不认识了。”元无忧抬头看去,来者是郑观棋。“表姐何时回来的?”“与冯翊太妃脚前脚后。”打完招呼后,郑观棋便凑到俩人身边,也坐在元无忧身侧的软凳上,目光看着桌对面的五侄子,抬袖掩着嘴,神秘兮兮的问元无忧:“我才走没几天,五侄子就有心上人了?谁家姑娘这么倒霉呀?”高延宗眸光忽闪,咬牙恨齿,“你说什么呢?”郑观棋啧声道,“这不是邺城风俗嘛?男子未婚半披发,有家室或者有心上人的才全束发,你四哥高长恭成天扎个马尾,有了女国主还不把头发束起来,都不抵你忠诚。”元无忧一愣,也僵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束发一丝不乱的高延宗,“有这么一说?”高延宗登时拧眉怒目,手忙脚乱地想把郑表姐赶走,“闭嘴,你干你的去。”“听说你前几天在山上,和萧氏女走的挺近?”“……表姑别闹了,那都是逢场作戏。”“真扫兴,你嘴里没一句真话。”待郑观棋悻悻走后,元无忧就盯着高延宗看。“你和萧瑟……我咋没看出来啊?”高延宗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别试探我了。我……在今天这种场合,如果不束发自重,表明心有所属,恐怕会被女宾吃的骨头都不剩。”“啧,我五侄子真机智。”男子忽而桃花眼弯弯一笑,眼尾染红。“无忧妹妹可要珍重自身,我等四哥接替我,便也溜之大吉了。”好家伙,最近这帮人越来越没大没小,一个两个都不叫姑姑,不按辈分来了。“着什么急走啊,你就那么怕见到你四哥?”“我是怕……看到郑府的男家妓。”说着话时,高延宗白净的脸庞上眉眼阴郁,长睫打在眼窝,映出两道墨影。思及他曾说…生母是元氏宗亲的家妓,元无忧瞬时心口抽痛,又不知如何安慰他。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偶尔露出严肃镇定,她居然手足无措,不知他是真镇定,还是……“那你可以先去我房里,有阿渡陪你。”男子摇头,轻笑了声,“叔嫂之间不便打扰,今…一别两宽,唯愿君安。”元无忧听他最后一句有些耳熟,莫名其妙,“好家伙,怎么说得跟情感破裂一样。”“是我的华胥梦醒了。”……元无忧这头还没跟五侄子说上几句话,便瞧见冯令心去而又返,气呼呼地指着男子:“姐姐他属猪的!死活不肯离开这屋,我好说歹说怕他身份暴露,他也不听,拽又拽不动!”元无忧:“……他确实属生肖猪的。”高延宗也讥诮道:“行啊,让他在这杵着,等一会儿我四哥回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不料怕什么来什么,元无忧这头已然焦灼,又被郑太姥派表姐来拽她走,说是去看她娇夫。郑家亲戚几乎都到齐了,高家的也陆续聚来,就在这时,同样身披软甲,着红衫戴鬼面的兰陵王头一个进场,随后才是其护卫的萧家人。早听说来了个兰陵萧氏的小世子。都知他是前几年投奔舅舅渔农公来的,自己天资聪颖,炊具农具两手抓,尤其一双紫眸颇显身世复杂。身世再复杂,元无忧也愣是从宾客你一直我一嘴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总结了:民间传闻,他母亲是南梁的亡国公主,疯了后流落赤水,与男娼妓生下了这个儿子。元无忧却只记得,他头戴幕离,白纱之下的真容从不示于人前。可今晚这世子一出现,倒是大大方方的展露身穿交领青衫,层层叠叠的轻纱颇显飘逸,衣着自带魏晋风流,看着弱不禁风,身后却背了把精细的刀,出口却是建安风骨。随着他从门外走来,元无忧第一次看到萧卿之的正脸,他眉心坠着一颗红宝石额链,生得桃花眼芙蓉面,抬手冲太姥行礼时,会露出拇指和食指上各一枚镶嵌蓝宝石的玉韘。男子见了她,端方地颔首浅笑:“郑姑姑。”又对元无忧身侧戴玉面的男伴点头,“姑姑身边这位不是兰陵王,是新欢么?”元无忧这才扭头看了眼,一看还吓一激灵,心道宇文怀璧何时跟来的?走路没声儿啊?!她只好清咳,“是我元氏的堂兄,他没见过世面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