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乾手上的箜篌颤动, 他目光微沉, 一身戾气几乎要溢出来。那声音因为骤然拔高, 而显出几分凄厉与痛恨来:“你胡说些什么。”
正是因巫情盗宝,以至祝沉少主被心劫所困,渡劫失败。他玄炼剑宗在天山门面前矮上一分,试炼失利,只他一人夺得了六界大会的名额, 被众门派耻笑。而这么一个祸患, 竟敢于今日回来,且听他的意思……
若一切都是污蔑,他之后为何不出现, 为何不解释?
黑发剑修好似未看见莫乾心神失守的狼狈模样,只上前一步, 袖着暗纹的雪白衣袖拂过他面上。
一点冰凉落于眉心。
陆折衣修长的食指点在他灵台, 似念了一句什么。
莫乾顿觉神智一清,因修为增长过快而迟未跟上的心境竟有了些松动,闷在丹田的郁气消散。
陆折衣道:“勿入魔障。”
莫乾面上莫名微红, 有些恼怒地扬手打开黑发剑修的手。心中却也明了,他竟不知何时被心魔前兆缠身……巫情叛出对他的影响, 不如他想象中的微小。
而巫情看上去修为未如何增长,没想到能一指点通灵窍,想必也是得了一番奇遇, 不由得心中暗暗忌惮起来。
陆折衣目光掠过他, 倒也不在意他的粗暴举动, 只接着向山上走去。
勘明除恶的凤凰见到莫乾身上的黑气被点散,有些遗憾。他对莫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挑衅之意鲜明得终于引起了这个倒霉音修的注意。莫乾黑着脸道:“你……”
却听殿外传来轰鸣巨响,巍峨的山脉竟被劈开,雪花簌簌而落成雪崩,又被一道剑气阻隔。远远看去,便像白雪漫天,苍穹也尽是由冰雪堆成。
那样可怕的景象,竟只是由一剑而成。
白衣黑发的剑修便踩于雪上,古朴至极的一柄诛魔剑锋芒毕露,从远处隐约可见寒光。剑修冰冷的声线,也借由真元传播于苍茫天地间。
“玄炼剑宗巫情来访,还请天山门前辈出来一叙。”
莫乾远远望去,见巫情一身白衣承雪,几乎要化进那鹅毛飞舞般的雪絮中。他身形瘦削,半点不像强悍无匹的剑修,乌黑的发随意散落,肩头渗出一点猩红,极为夺目,又像雪地里绣出的梅花一般,使莫乾怔怔看着便入了神。
正在万籁寂静时,黑发剑修又是一剑斩去,这次直直劈开天山门一条灵脉,灵气四溢得几乎要化为液状。
“玄炼剑宗巫情来访,请天山门前辈出来一叙。”黑发剑修的声音依旧平稳,出剑却只能以“凶悍”二字刻画形容。
这下实在是伤到了天山门的根基,戳了那些老怪物的肺管子。顷刻间,无数冰锥及冰箭平地而起,刺向陆折衣。
黑发剑修只似轻飘飘地一踮脚,立于冰锥之上,那些凶戾的寒性灵气寸步不得近身,至多只让陆折衣肩上雪花凝实成霜。
莫乾与元凤也感觉到了恐怖威压袭来,面色微肃。偏偏在威压中心那人,神情如常,黑沉沉的眼底映出风雪与云混杂的天边,几个天山派大能静静伫立。
天字辈的一位长老率先开口:“竖子敢尔!你这魔修盗走我天山门至宝在先,毁我灵脉在后,莫不是——”
陆折衣将剑收起,只道:“天眉长老可在。”
“天眉被你重伤,正在秘境修养,你竟还不肯放过他不成?”便是修真界正道,信口开河,颠倒黑白却也不是奇事,一个被偌大宗门尽毁清誉的金丹剑修又能颠出什么风浪。
捏着短须的出窍长老生得一幅悲天悯人的皮囊,却是在心底冷笑一声。
“他并非被我重伤,而是被两名离识期魔修重伤。”陆折衣道。
莫乾心中狠狠一跳,悸动非常。
他暗自警告自己巫情不过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却又忍不住想要相信他的话。
“那两名魔修夺走寒生灵池后,强虏我离去。天眉长老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会指控我夺宝伤人。”这般天大的冤屈祸事,落到陆折衣口中,却像是几句笔墨便能解释清楚。他眉眼冷淡,静静抬头与踏在虚空中的大能们对视,竟也不输半分气势。
“满口胡言!”一位肉身已是极为苍老的长老缓缓睁开眼睛,灰色的重瞳寻觅至陆折衣所在的位置,枯瘦的手掌结成一道法印,竟是令人战栗惊骇的杀招,“今日我便镇了你这大逆不道的魔修。”
元凤此刻若是原身,恐怕羽毛是尽炸起来了。他飞速凝成元神印记,想要为黑发剑修挡住杀招,背后已是冷汗涔涔……若他原本的修为未被封印,何至于让巫情被这么个行将就木的出窍修士威胁性命!
手指紧紧扣在箜篌上的莫乾冷汗惊落,恍然回神上前道:“长老且慢。”
决不能让他杀人灭口!
黑发剑修却好似全然不知现在的危急情势。他微微侧头,黑发滑落肩头,声音冷淡道:“你不信我?”
元凤急得简直想跳脚,差点怒吼出声:傻剑修,他当然不信你了,他想杀你!
却见巫情也只是出剑,平平无奇地一斩,骤然惊起灵气激荡,远处的灵脉又被斩断一处,那结法印的长老汇聚真元被尽数打散,重瞳惊恐地睁大了一些——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