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微微一怔, 唇边染上浅淡笑意, 他旋身翻下楼阁, 声音在呼啸风声中显得有些许模糊:“待我回来。”
以魂魄祭笔之力,对上仙人之下境界横扫的分神大能,是谁更胜一筹?
灰衣男子屹立符阵中央不动, 他似陷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只心念微动,手腕便撇捺既出,暗红色符文如同血书,自符笔白毫处流淌出来。婆娑笔上花瓣绽放地愈加浓艳,那只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褶皱蔓上松弛的皮肤, 顷刻之间,灰衣男子连肉身皮相都变得像个垂垂老矣的凡人了。
朝颜的法器正是那截未炼制的婆娑木枝干。
或许那并不是他的本命法器, 但见朝颜使起来,竟是要毁天灭地般的强悍。上指苍天,便点化星辰轨迹,下指厚土, 无数绿枝破土而生,去冲撞大阵的缝隙薄弱处。
朝颜又一抬白袖, 婆娑木枝干在指尖转了一圈, 有玉片般的花瓣飘落, 被风直吹到凌霄顶端, 竟生成了一处结界, 将拍卖场上数位修士包裹其中,叫他们站稳了,不受分神大能威势影响,观看这场斗法。
“这……”有修士吃惊地喊出来,面上是狂喜神色。
没想到分神真君竟愿意出手斗法,更没想到他还有余力分薄,设下结界保护他们这些在大能拼杀中,如同蝼蚁无法自保的修士。
先前的灭顶之灾,都消弭成了莫大的机缘!
能近距离观看分神大能的威能,还不用愁心性命之虞,光是这一点便远比拍卖会上任何灵物都要珍贵,更是有人觅到突破机缘,当场坐下闭关修行。
纵是没触到那一线机缘,许多修士也心中触动,感叹道:“神仙打架、神仙打架。”
修仙半辈子,还未见过如此恢宏场景。
那从婆娑木上被朝颜捋下来的一瓣花瓣,被风送至顶端云雾处,也是陆折衣所待的楼层。
红衣魔修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看热闹,身体前倾,乌黑青丝如瀑般垂落。眼见一点灵光自眼前飘过,陆折衣轻“咦”一声,伸出手来,那点花瓣正好落在他的指尖。
如同白雪之上被染上一点殷红。
也正是那一刻,结界张开,牢牢护住左右。
陆折衣碾着那如玉般触手温润的花瓣,突然道:“朝颜道友很是心善啊。”
鬼王在背后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眉头紧皱,终是未开口。
诡明只是心中生出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倘若朝颜这庇佑众修士的结界,只是为了一人张开呢?
结界外两人,鏖战正酣。
灰衣修士修为本是远不及分神大能的,不知是他借了婆娑笔的威势,还是朝颜织造结界费去太多神通,两者一时胜负难辨,朝颜更是隐落下风。
陆折衣却一点不担心。
不仅不担心,他望着有许多坐下闭关的修士,竟然也心中微动,将指尖那瓣花瓣化作纸笺,又随意变了支短而尖的“炭笔”,对着那周边玄奥的大阵就画起来。
诡明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一时失声:“……”
那竟是将瞬息万变的上古杀阵都画在纸上了。
符阵自然是不能用元神窥看的,尤其是这种大阵,偏偏陆折衣以肉眼观之,强记下来,全部都绘于笔下,待日后观看,也是钻了规则的空隙。
红衣魔修便这么靠在软榻上,微俯身下去绘制。那只手修长白净,捏着墨色的笔有股难言的斯文气息,便是微弓起的背,也像将展的蝶翅一般,莫名让人想要伸手去抚弄他的脊背。
黑沉的眼睫垂下,这时的陆折衣唇边未含笑意,明明是那般将“魅”之一字展示得淋漓尽致的艳丽容颜,却勾不起人心中一分绮念,只教人想到温雅君子,光风霁月。
他拿笔的样子太熟稔,应当是以前便常伺候笔墨之人。诡明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想陆折衣以前的样子。
——他未堕魔之前的模样,应当是如何?
不知不觉,那艳丽红衣似与黑发剑修的形象渐重合。
待诡明反应过来时,他心中大骇,沉郁不已,竟失手掀翻了案几上的酒盏,金色半黏稠的酒液染得满室异香。
因陆折衣是将纸笺铺在榻上的,他怕叫酒液给污了,连忙拿起来,无奈地望向鬼王。
恰好落进那白色的鬼眸之中。
诡明竟不知何时又现了白瞳。
陆折衣:“你……”
黑玄长袍,气质冰冷至极的男人好似受惊一般,后退一步,掩面消失在陆折衣面前。
陆折衣:“……”
其实一张纸笺罢了,打湿重画就是,何况也并未泅湿,鬼王怎么这般避之如蛇蝎的模样。
魔修未想到鬼王是心虚的,还当他有了急事,去去就回,非常心大地将符阵缺漏处补全。
画完符阵还不够,陆折衣转而专心致志盯着灰衣修士现在所绘的符文,对方写上一笔,陆折衣也照模样画着,简直如同复印一般,符文法阵跃然纸上,只是未曾灌注真元,不能用于正途。
魔修于此道的天赋,大概是无人能比,便是天界仙人看见也要心生倾佩。
待陆折衣占尽便宜,绘下这份珍贵的“手稿”,犹觉有些意犹未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