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的身形微微一僵,他望着陆折衣, 便像看着一个不知事的孩子。那双苍老、布满了皱褶的手抵在胸前, 慢吞吞一抬:“若巫情真人要留下老朽为长生门弟子, 为宗门出一份力,老朽倒也愿意。”
从掌门之尊落到为长生门犬马的弟子, 这样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对掌门这般出窍大能来说,更是一种羞辱。
可一山不容二主, 巫情若使这样的要求,用来磨灭原来掌门的全部声誉威望,也的确是最便捷的法子了。
其他四名长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许心寒。刑律长老更是不忍地看向陆折衣,叹息道:“巫情真人, 这……”
竟是连峰主也不敢叫了。
陆折衣微微一侧头,有些懵逼:“……”
你们几位老人家的内心戏太足了。
最终, 黑发剑修好似没有一分动容, 反而十分平静地陈述道:“还请掌门允许晚辈离开长生门。”
几名心焦不已的长老顿时懵逼:“……”
长生门掌门心头巨震,他望着陆折衣那张平静的面容。原本以为是“欲拒还迎”, 但触及陆折衣目光时, 这般侥幸念头被全部打消, 全身仿佛淋了一盆冰水,骨髓中都泛起寒意:“巫情真人还有什么不满意?”
“怕是已经找好退路了。”殷长老的目光扫过决卿, 压低声音如此说道。被掌门一声斥责闭了嘴。
决卿挑着眉, 心道:若巫情真是要来青云宗便好了。
可惜……
巫情剑修从不是那等凡人。
陆折衣收了剑, 那般黑色眸子纯黑透彻,如无尽深渊,像是容不下一分私心。
甚至让满腹心思的掌门见了都有些许自惭形愧。
陆折衣道:“并无不满之处,可惜晚辈只想成为一介散修。”
“荡尽世间不平,卫大义正道。”
佝偻的灰袍老人微微一震,似有些受到震撼。陌生的年轻修士更是眼底满是兴味,仔细将陆折衣的上下打量了个遍,只差把那身白衣扒下来,看看黑发剑修的身体和旁的修士有什么不同。
其实这话简直天真的像个初出茅庐的孩童,是大言不惭的妄语。
曾几何时,掌门也曾说过如出一辙的漂亮话,不过是为了少年意气,待成了出窍大能,却是转身又换了一幅新皮囊。
但此刻,掌门竟生不出一分怀疑嘲笑的心思。
仿佛面前这年轻剑修,所语的便是大道;所带的是那年少夭折、满是轻狂的影子。
将巫情束缚在长生门,也不过是使龙困浅滩罢了。
这般天骄,也的确不应困于思情小世界,纵是在自己眼中珍之重之的长生门,于巫情来说,恐怕不过是累赘枷锁!
“你要走可以——”掌门朗声笑道,那张尚算周正的脸上,却像是落上了一层灰烬,将所有的情绪都尽遮掩了起来。仿佛是个生气尽失,彻底灰败下来的将死者:“但走之前,还请巫情真人为长生门做下最后一件事。”
以一名出窍大能之躯,这句话简直恳切得有些卑微了。
陆折衣抬了抬眸子,雪白的袖摆一扬,端是尽在掌握的镇定。他并没有直接应下承诺,反而道:“掌门请说。”
掌门那只枯瘦双手指向两名陌生修士,也不管是否有青云宗之人在场,只满面平静的抛出惊雷:“这两位,是来自上界玄炼中世界的出窍大能。”
玄炼中世界!
三千小世界的资源加在一起,才能堪堪抵得上一个中世界的资源,虽同为修真界一方,两者却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在思情小世界,或许还有许多修士不曾得知中世界的存在,不知晓在出窍修为封顶的如斯修真界中,还存着更广袤的天地——但在场几位修士,都是思情小世界中身居高位之人,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些并不算隐秘的秘密。
便是陆折衣,也从虚玄君透露的讯息中窥见过一二。
决卿倒是没多大反应,脸上神色也不见敬畏——毕竟到他这个修为,其实无论在哪个中世界都可以横行了。
因此决卿也只是抖了抖袍角,懒洋洋道:“那不知玄炼中世界两位道友前来,做何指教?”
那两修士只顾目光灼灼望着陆折衣,倒把决卿晾在了一边,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掌门也定定望着陆折衣,声音嘶哑地答道:“他们是为了六界大会而来。”
“巫情真人,这便是我最后一个请求——请你以长生门之名,去往六界大会,赢得一席。”
心高气傲,年纪长上许多的长生门掌门,却是对着黑发剑修深深一揖,露出了那斑白两鬓,枯瘦双手。
陆折衣毕竟不是有情之人。
既已下定决心和长生门脱离干系,又怎么可能再帮他们一分一毫——他又不是真正的真人君子。
何况陆折衣便是不知六界大会具体,也清楚那当是天骄云集,大能相斗,便是自己也不能保证进退自如,又何苦淌这趟浑水。
身受掌门一揖,黑发剑修目光平静,眸中像是覆着一层薄冰,叫人心头颤颤。
陆折衣正欲开口拒绝,便听耳边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是装死许久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