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并不痛苦,却十分怪异。像是眼珠子被人精细地取了出来,擦拭干净后又放了回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符箓障眼法,可以遮住你眼睛的异色。从今以后,你就是个普通的修士了。”陆折衣道。
……他果然全部都想好了。
诡明咬着牙,刚刚饮下的灵兽鲜血的血腥味又返上来,逼得少年几欲作呕。
被人看作怪物又如何?我宁愿待在你身边,也好过做旁人眼中的“正常人”。
陆折衣毫无所觉地接着说道:“……在青云镇中,那是个很好的人家。三年之内,第一大派青云宗便会寻人来挑弟子,”他顿了一下,向来冰冷无情的声音软化了一些,“你会是那一届修士中,最璀璨的天之骄子。而不是和我这个罪人,扯上关系。”
“……”极度的痛苦下,诡明唇角溢出一点血液。
几乎是下一刻,冰凉的手指立刻按在他的唇角,抹去那点鲜红。
叹息落在诡明耳边,带起脸颊上一点热度。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样赠礼。”
少年已经变成黑色的瞳孔微微睁大,里面透出极度的惊惧,就算是当初被追杀时,他也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害怕那人和名字一般。
无情。
果然,那样清冷的音色在耳边响起。黑发剑修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会忘记在长生门中发生的一切。”
“从此我们再见面,就是素不相识了。”
像是吝啬的守财奴,顽强保护着自己最后的一点财富。诡明微微挣动着,却无法阻止那些回忆从脑中被渐渐抽离。
他忘记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面貌,那个人曾做过什么。
和亲吻黑发剑修时,激动愉悦的像是寻回了自己丢失已久的珍宝,恨不得将一切献上的爱慕情愫。
……不想忘记。
等我下次抓住你,你就会变成我一个人的珍宝了。
越来越浓重的困意拥向了诡明。
脸色苍白的少年沉沉睡去了。
陆折衣轻出了一口气,将诡明抱进了怀中,向着青云镇赶去。
「其实,」系统围观半晌,讪讪提议道,「你若是想留下他,在小茶峰挂个记名弟子的身份便可。」
“……”陆折衣有些失语。
他委婉地提醒道:「虚玄君,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身为魔修的身外化身?」
「难道以后我每次回来,都要对着向我‘尸体’哭泣的诡明解释一下,我不是夺舍?」
虽然被揶揄了两句,但虚玄君还是非常满意地闭上了嘴,并对宿主的事业心表示赞扬。
……要是因为在意一个小小的吻,宿主就投入过多私人情绪,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
十分在意那个“小小”的吻的虚玄君如此想到。
……
青云镇为青云宗所管辖的地域,所以距离长生门非常远。饶是陆折衣,也花费一昼的时间才赶到。
诡明靠在他怀中,睡得很熟。
少年瘦得实在是一把就能掐出骨头,陆折衣皱了皱眉,将那只储物袋中的灵食灵米又加了些。
来到事先寻好的那户人家前,接受了对方诚惶诚恐的跪拜和“仙师”的尊称。陆折衣只略一点头,将昏睡着的少年交给他们,并脸不红心不跳地给青云宗掌门多添了一个不受正妻宠爱的“私生子”。
作为高门大户的人家,那位家主一副心有余悸,露出了“我懂,我懂”的模样。
陆折衣:“……”
噎了半刻,陆折衣接着交代:“三年内,会有青云宗中人假借招揽修仙弟子之名,将少主接回去。你们不可透露风声,不可苛待少主,这点能否做到?”
那家主自觉心惊胆战,连忙应“怎敢欺负仙师”。
见他的确很老实的模样,陆折衣便将储物袋给了他,顺便叮嘱:“里面的灵石灵药你都可以用,但是吃食灵米都需用在少主身上。”
对方强压住窃喜,自然也是恭恭敬敬地应了。
陆折衣瞄他一眼,不发一言便走了。
直到黑发剑修走了许久,那家屋宅的夫人才长出一口气,脸上有些熏红:“仙师真是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郎君……”
“还不收起那些混话。”家主老爷瞪了她一眼,招呼着下人奴仆:“将少爷送到新屋里去,备上最软的床褥,用上最好的绸缎料子,点最贵的香……”
他还未说完,两个负责搀着小少爷的侍女就露出一个极扭曲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吓尿了裤子般。
“少爷,没、没气了……”
……
下界鬼殿。
身着繁复宫服的侍女点着一支白烛,阴惨惨的光芒照亮了她姣好的面容。美人五官精致,神情温婉,眼神却空洞得可怕,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尊精致的傀儡雕像。
此刻她低垂眉目,拂袖摆棋。是多年前鬼王大人未下完的那盘。
鬼王却突然将棋盘一把掀开,黑玄色的长袖都因为动作而猎猎作响。零落棋子散了一地,棋盘也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摔成两半的声音。
宫装美人毫无所觉,依旧保持着拿子、落子的动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