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折衣手下微顿,目光瞟过两个面颊通红的小弟子,轻轻晃了晃酒壶,若有所思。
行乐真人却很坦然,笑得风光霁月,对陆折衣道:“这酒是思情。”
便是黑发剑修不怎么关注杯中之物,却也知晓“思情”的名头。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酒是一个渡劫期天君所酿,他是个修真界难得的深情之人,只可惜深情的对象——却是虚无。
那是天君所臆想出来的,不存于世的人。
传言说是天君入了心魔劫难却不自知,又或说他修炼法门出了问题早疯了心智,但不可否认,这位天君为最最痴情之人。
修士一入筑基,全身转化为无垢体,污浊之气随着修炼的灵气流转排出,酒意也如此。修为越高的人,就越不容易醉。
天君想大梦一场,去追寻那虚无的美人,但他修为精深,再香醇的美酒也醉不倒渡劫期大能,便索性酿了“思情”之酒。
无视修为高低,能醉倒世上所有有情人。
便是陆折衣手上这壶,谓之思情。
——当然,由渡劫天君亲手酿制的那批思情,早就不知何处去了。现在的思情,是后人依照酒方酿出来的,虽没有“醉倒有情人”这般传奇色彩在内,醉人这一点倒是无可置咄。
很少有人知道,那位冰冷克制的小茶峰首徒,其实是个千杯不醉的体质。
就连陆折衣在成为黑发剑修之前,也是饮上三壶烈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角色。
陆折衣虽不爱喝酒,但饮酒此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所以即便知晓思情是烈酒,陆折衣也没有一分犹豫,反而放下心来,就着壶口,痛饮而下。
思情是烈酒,也是好酒,滴液便值千枚灵石。若是让爱酒之人看到陆折衣这般牛饮的法子,恐怕会痛惜不已,但行乐真人作为爱酒之人——
他现在没有丝毫别的想法。
只是喉结微微滚动。
白衣剑修喝酒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干脆利落,但不显得粗鲁,反而有一种别致的……色.气。
平日用来拿剑的修长手指,正握着微窄的壶颈,慢慢向上仰着,将酒液全送入艳色的唇舌之中。
虽然喝得急促,陆折衣却没有发出一点吞咽声,只能听见酒液晃荡,打在壶壁上的声响。
这其实并不妨碍人的遐想。遐想那舌会不经意地舔舐掉唇边的酒液,敏感的喉间会因吞咽而上下滚动,脸颊会被烈酒蒸上淡淡红色。
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终于被红尘所陷,再没了那令人痛恨不已的冷静自持,而是被爱恨情.欲所染,终世纠缠在凡尘之中,享痴嗔之欢。
陆折衣酒饮得太急,有些许酒液自唇边滚落,散发着熏人的浓香,打在白色衣襟上,留下淡黄酒渍。
还有一些,自颈边滑落,没于衣衫紧紧遮掩处。不难想象,酒液滑过白皙肤上的模样,简直让人想揭开那严密的衣衫,俯在锁骨上轻轻吸允——
只要略微想象那样的画面,行乐便觉得有些不妙,脚步不稳地退后一步,遮掩丑态。
其实现在也没谁关注他的反应,连那两个筑基期小弟子,都是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面红耳赤的模样。
明明巫情真人的举动很是正常,他们却不知为何看得有些心跳急促,面上发热——忙不迭地移开目光,不敢再望。
相比他们,诡明的反应却是耿直多了。
白眸的小孩目光紧紧盯着陆折衣,望着他喝酒,望着他微仰起的喉间,在陆折衣停下喘息片刻的时候,轻轻一扯他的袖子。
黑发剑修有些疑惑地低头。
诡明似乎很容易脸红,他像是也饮了酒般,脸颊泛着红色,用一种难以言述的、渴望而粘稠的目光,对陆折衣说道:“我、我……要。”
陆折衣顿了片刻,微微一晃手中酒壶:“要这个?”
诡明点点头。
心肝黑透的陆折衣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行,你不能喝。”
然后将喝了大半壶的思情封上,重新扔给行乐真人——
至于别人要他喝剩的酒做什么,就不在陆折衣考虑之内了。
大名鼎鼎的思情之酒,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醉人,虽然口感上佳,但却更偏向是灵果酿成的果酒般。举杯一饮,有着清香甜味在舌尖绽开,陆折衣喝了大半壶,全当尝鲜,也没什么偏好的地方。
这思情甚至比他以前喝过的酒,度数更低。
或是这具身体酒量太好了。
……
行乐真人接过陆折衣喝剩的酒,眉眼微弯,看上去没有分毫怨气,反倒像受了奖赏般。
他将那壶酒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拆开封泥,闭眼闻着酒香,十分惬意满足的模样,拿着酒壶便往唇边靠去。
陆折衣望着有些不对,冷声问:“行乐道友这是在干什么?”
御兽峰的首徒仿佛才醒过神来,唇边笑意不减,对陆折衣十分真诚地说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要与道友共饮一杯。这里既无杯盏,也无酒碗,巫情道友都已对着壶口痛快豪饮,我又怎么好矫情推辞。”
陆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