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个人的钻研努力,再进一步,实在是非常困难。
最后,诸葛瑾也只能把那些古人能懂的原理,向大冶工坊的骨干工匠和管理官吏细细教授,让他们群策群力想办法,能优化一点是一点。
如此一番努力,最后也只是稍微略有收获,提升幅度很是可怜。花了不少投入,最多也就让铜矿和铸币厂分别增产个一两成。
从穿越者的角度而言,这点成绩实在不算大,但一番折腾,声势倒是闹得不小。
没过几天,武昌城内外的刘备军官员,基本上都知道主公和诸葛司徒如今在抓铸铜钱的事儿——好在流传出去的,也就只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风声,技术细节自然是不可能泄露的。
从这些直接情报里,并看不出刘备和诸葛瑾狠抓炼铜、铸钱的实际目的。大部分人都没多想,只以为主公突然变得贪财了,或是有太多封赏要发,没钱了。
但也有极个别眼光敏锐、却没有身居高位的,凭借着自己的揣测,推断“莫非是主公和司徒觉得未来可能会出现铜钱短缺,需要防患未然”。
诸葛瑾因为专注忙于技术上的事情,一时倒是没注意这些风声。
……
这天已是六月底。
诸葛瑾在折腾了个把月炼铜铸币的事儿之后,见再难有所进步,一度也陷入了思维的瓶颈期。
这天一早,他又一次例行去大冶矿区附近的铸币厂视察,巡视完工坊、再度一无所获后,他偶然走到铸币厂的原料仓库,走马观花胡乱看了一圈。
无心插柳之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现象,那就是铸币厂的原料库区里,银子的储量比他想象得还多些。
诸葛瑾当然知道,豫章郡的那几个大铜矿,也有伴生白银的。
只是前几年白银的伴生冶炼比例不是非常高,而且总产量不怎么可观。所以就算有些银子产出,刘备军也都是直接铸为银铤放着当储备,并没有当成流通货币利用起来。
这也不是刘备军高层眼光问题,而是汉朝的时候,只有黄金和铜分别作为大小额流通货币,银的地位比较尴尬,虽然也能用来折抵计价,价钱却不是很稳定。
要把银子直接当成货币,肯定会费一番手脚,还要重新订立规制,还要做好预防措施、防止因为铜银比价不合理而出现套利空间,被人挤兑……
总之,要在现有货币体系里,成规模的插入一种新的货币媒介,这事儿肯定不是一拍脑门就能搞定的,需要长期磨合。
之前刘备军在钱财硬通货方面也不是很匮乏,当时主要抓的是粮食和布匹、铁器,还有造船产能,那些才是战时状态下的关键。所以对于白银库存的直接利用,也就有点滞后。
如今诸葛瑾对于铜钱铸钱的潜力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把脑子动到这些白银储备上,也算是时机刚合适。
以诸葛瑾的雷厉风行,想明白这些道理,他当然是立刻吩咐人详细彻查库存,再搜集一下豫章各大铜矿的最新产能数据,尤其是要拿出铜银产能的比例。
司徒要的材料,下面的人也不敢怠慢。诸葛瑾很快就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豫章各大铜矿,如今年产铜六百余万斤,银两千余斤……这个伴生比例倒也不错了,过去七八年,银子开采出来都是储备着,如今有一万多斤的储备了。之前汉中之战的封赏,发下去不少。这点存量,说少不少,但要支撑成为一种新的补充货币,还是差了点意思……”
诸葛瑾不由暗忖。
对于这个铜银产出比,诸葛瑾谈不上欣慰也谈不上不满。
跟如今同时代其他诸侯的技术实力相比,诸葛家主持开发的豫章铜矿,已经算是出银率非常高了——因为同时代其他诸侯并没有“置换法”的冶金思路,不知道把金属盐溶液里的银离子用其他金属置换出来,所以其他诸侯炼铜矿,基本上就不能提纯伴生银。
诸葛瑾好歹知道置换法,已经是让银子的提取率超前于时代至少一个数量级了。
当然了,置换法跟后世的电解法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因为大部分银的矿物盐并不能溶于水,只有硝酸银等几种才容易在粉碎析出后溶于水。对于不溶性的银矿物盐,置换法也置换不出来,或者很慢。
这些细节不重要,总而言之,比如按照后世国内电解法产铜,一年全国产量能有一千三百万吨,而其中炼出来的伴生白银大约是八千多吨,也就是大约一千五百吨铜、就能伴生一吨白银。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白银变得越来越廉价、无法支撑货币属性的重要原因。因为后世白银产量六成都是铅锌矿炼锌的副产品,还有近四成就是炼铜的副产品。
你想控制住白银的产量都不可能,因为锌和铜作为工业原料的需求太旺盛,只要锌铜在不断生产,白银就会作为必然的副产品不断涌出,花不掉就越来越便宜。
而在一千八百年前的三世纪,诸葛瑾只要掌握一星半点冶炼铜矿伴生银的思路,就已经碾压同时代至少一个数量级了,这是降维打击。曹操手上的银子产量,如今连刘备阵营的一成都不到。
只可惜这个绝对数量还是不太够看,具体怎么打好这张牌,诸葛瑾还得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