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是个想做就做的性子。
现在腿脚利索得能跑了, 更是本性展露无疑。
加上她原本就有意去维系一下和太史局的关系,更让她的这趟行动有了理由。
去!怎么不能去呢?
想着第二日的授课时间在下午,她就在早上出了门。
对于安定公主这个意外来客的到访, 太史令李淳风还真是吓了一跳。
他看着面前的小公主, 一边思量着她上来便抛出的问题, 一边回问:“公主怎么想到寻我来问这个?”
这孩子倒是怪有意思的, 在抵达了太史局的这座灵台后, 比起他这个大活人,她好像更在意那台浑天仪,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格外稀奇的玩意。
要不是还有一段距离相隔, 她恐怕还能上手去瞧瞧。
按理来说,她不应当明白此物是什么的才对。
但李淳风听她方才开门见山地问询养生之道, 说话说得格外通顺, 还真说不准她真知道些东西。
听李淳风发问,李清月努力绷起了脸, 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说正事的,这才开口回道:“阿娘说, 您能按照事实说话,不将一些东西当做笑话,是个可信赖之人。我年纪小,怕旁人当我说笑, 您一定不会。”
这话当然不是武媚娘说的,而是李清月见人说人话,当场瞎编出来的。
可她这句评价却是没错的。
若不是李淳风对于洪灾预测报以用科学分析说话的态度,甚至尝试着总结关中水患的规律,光是靠着她向武媚娘示警的那一个“雨”,还远不能起到避祸的效果。
那大概也不会有她这个安定公主的封号了。
就这点上来说, 李淳风给她的印象极好。
殊不知,李淳风也因这句话受到了几分震动。
他也倏尔想起,彼时他自长安前往关中、行将向陛下汇报的时候,这位小公主其实也在现场,还将他那个有点倒霉的样子给看在了眼里。
好在转念一想,当时才只有四五个月大的孩子应当记不得那场面,不必担心他有什么面子上挂不住的情况。
顶多便是……
当他正面瞧见这位小公主的时候,凭借着他那一手占卜相面的本事,李淳风惊觉,这位安定公主面貌端正大方,可能并不只是如李治让他所给出的批命一般身带祥瑞,更有一份非同一般的气运。
他心中一凛。
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或许真能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他回道:“公主既是说正事,臣自然不会当您说的是个玩笑。”
“那便太好了,”李清月面色一喜,“另一个前来寻您的理由,是我觉得您在官员之中看起来精神最好。”
“之前我阿娘的封后典礼,来的官员不少,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您了,和旁人的气度看起来不大一样。不过我个子矮,太史令可能没瞧见我。”
李淳风:“……”
这等恭维话,和上一句比起来,更是闻所未闻。
可若细究之下,这可能还是一句真话。
大唐朝廷对于六品之上的官员,其实是没有退休年龄规定的,因为他们不需要在任职期满之后重新参加铨选,而后被更加年富力强的官员顶替下来。
只要还有体力,那就可以继续干下去。
谁让陛下不愿意看到合用的臣子辞官,臣子也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
造成的结果便是,大唐高官之中的老龄化情况极为严重。
这还是次要的。
再看剩余众人里,患有头风、足病、背疮这几种疾病的官员起码占了一半,无外乎是跟用脑过度、少有走动,平日里饮食还多吃酒肉有关。
这一对比之下,也难怪永徽五年弘化公主前来邀请李淳风的时候,觉得他固然在衣着上有些不够体面,依然能看出仙风道骨的样子。
而此刻对上小孩子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李淳风除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以缓解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又听安定公主说道:“这便是我找您的缘由了。”
“不瞒太史令,近来因阿耶体谅我就学,新赐了个老师,昨日已与我见过,我很是喜欢。就是有一个问题,老师已五十多岁了。”
“您想想,我若要学成,一二十年的时间总还是要的,到时候再来过问身体康健之事,恐怕就已经太迟了,这才想着早做准备,向您请教请教养生之法。”
李淳风看着这位小公主滔滔不绝,很难不生出几分对其老师的羡慕情绪。
但正事要紧。她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淳风还真不能随便回答。
他斟酌了一番后回道:“其实此事若由公主直接问询于陛下,稍费些周折也能得到答案的。不过公主问我,也算是问对了人。”
李淳风话毕,朝着边角上的一处书架走去。
李清月留意到,在此地放着的书籍和其他地方的稍有不同,不像是周遭存放史料与天文资料的制式,而更像是李淳风自己的笔记。
他将其中的两本册子抽了出来,这才走回到了李清月的面前。
若非方才李清月言辞着实讨人喜欢,他是不敢将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