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喝完了药,又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又钻进了被窝里。
许君赫的行宫总是点着香,那味道与纪云蘅母亲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总是出现在她的梦中。所以她来到这里并不觉得陌生,躺上床眼睛一闭,竟恍惚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母亲还躺在身边的时候。
纪云蘅鲜少回忆过去,因为这会让她感到孤单。更多时候,她会在艰难的处境里去想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去想那些被天灾人祸毁坏了身体,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人。
相比之下,四肢健全并且能够填饱肚子的纪云蘅就会变得很幸运。
当她一步步走向温暖时,却又起了些贪婪的小心思。她知道苏姨母曾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地告诉她不要与许君赫走得太近,可她还是想来找他,贪心让她变得固执和叛逆。
苏姨母的话固然要听,但良学这个朋友也很重要。
比那些虚言要重要。
她不能失去良学这个朋友。
纪云蘅迷迷糊糊地想着,药劲儿很快就上头,她裹着棉被沉沉睡去。
月上柳梢,寒风在窗外肆虐,殿内燃着火炉,温暖的气息阻隔严寒,纪云蘅睡得香甜。
殿中的灯一盏盏熄灭,许君赫沐浴之后披着较为松垮的长衣,还有些湿的长发随意地垂着,偶尔滴下一两滴水珠落在地上。
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影子从灯盏前掠过,悄无声息地走到偏殿。
偏殿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墙灯,光填满了各个角落,使得偏殿显得没有那么空旷。
这里比纪云蘅的小寝屋要大得多,先前她在这里住的时候,许君赫就总是想她会不会在夜里觉得孤单,因为陌生的环境而睡不着。
只是那时候他眼睛看不见,也没有宫人去给纪云蘅守夜,自然就无法得知她是否真的习惯。
今夜没有小狗作陪,许君赫出了浴房之后,就冒出来个自然而然的念头,睡前去看纪云蘅一眼。
他刻意放轻脚步,走到近处时就看见纪云蘅已经睡着了。她果真没有半点不习惯,两只手乖乖地蜷在身前抓着被子,露出几根白皙的手指。
像一只随便安顿都不会生气的小猫小狗,纪云蘅的乖顺体现在各个地方。
许君赫站在床边的位置,光影让他的影子落在纪云蘅的身上,看起来莫名让人觉得亲密。
他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目光停在纪云蘅熟睡的脸上,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只是夜色浓重,殿中烛火微弱,许君赫又背着光,无法照清楚他眼底蕴藏着什么情绪。
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纪云蘅也没有醒,许君赫低声咕哝一句,“大半夜不睡觉,在这犯病。”
随后转身离去。
纪云蘅睡醒之后觉得身体已经大好,昨日的高热和头痛症状都消失,就是身体还有些乏力。
楚晴像以前一样给她端了一碗豆花,还顺手给了两个糖丸让她吃。
纪云蘅坐在用膳殿中
,一口豆花一口咸粥,就这么用着怪异的口味儿吃着饭。
施英进来的时候她嘴里塞得圆鼓鼓的,颇有几分可爱,他笑道:“纪姑娘慢点吃,可别呛着。”
纪云蘅点点头,将嘴里的东西慢慢咽下去,问道:“施公公吃饭了吗?”
“奴家用过饭了。”施英在边上停下,笑着与她闲聊,还说让宫人熬煮了药,等她临走的时候再喝一碗。
纪云蘅连声应好,让施英见了颇为感叹。
分明许君赫还比纪云蘅要大两岁,让他喝个药简直难如登天,哪有半点纪云蘅这样乖巧。
闲聊几句后,施英才问出自己想问的话:“纪姑娘明日还会上山来吗?”
“明日?”纪云蘅陷入思考,慢声道:“明日有事要忙。”
施英问:“是何要紧的事吗?奴才明日动身,要赶在年前回京,届时走了之后又剩下小殿下,奴才想请纪姑娘上山来玩玩,免得叫小殿下觉得孤单。”
这话若是让许君赫听见,约莫又是要不高兴,肯定说自己不是小孩,不需要任何人作陪。
但施英有自己的私心,哪怕是自作主张。
纪云蘅听了这话,认真思考了很久,估摸着是在自己衡量,最后还是露出歉然的表情对施英道:“施公公,我明日怕是真的来不了,姨母提前跟我说了,要我明日与杜家嫡子一同去看龙神戏,不过后日可以来,邵哥哥那边我不去就是了。”
施英一听,顿觉不妙,赶忙问道:“龙神戏是什么?”
“就是戏。”纪云蘅大约也没看过,含糊地解释道:“很多人坐在一起看的那种。”
施英心中暗自思量起来。纪云蘅怎么看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家中人开始给她物色夫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纪云蘅的家人难道不知她与皇太孙往来亲密吗?
两个正当年少的男女关系这样好,这一来一往再怎么样也算不上清白,她家人竟然有意向还给她寻别的男子。
难不成是对小殿下不满意?
施英这样一想,心里顿时没底。自家小殿下的脾气确实差了点,说句难听的,他那眼睛有时候就跟长在头顶上一样,见到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没有半点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