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身体向来弱, 她在玩泥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会生病了。
泠州很少会有这样的大雨,以前下雨的时候, 纪云蘅会用盆接住然后去院中倒掉,虽然辛苦,但不至于让寝屋被水泡得无处下脚。
但是这次的雨实在太大,纪云蘅一个人根本来不及。
这盆刚倒出去,那盆就要满了, 到后来她干脆坐在一旁, 看着雨水在屋中泛滥。
许是夜晚还很长, 知道自己今夜睡不上榻的纪云蘅为了打发时间,干脆找了块被雨水泡软的地方, 抠着泥巴玩。
她捏出了想吃的糖葫芦, 捏出了好几只小泥狗,最后在感觉身体开始热时赶紧将手脚洗干净, 爬上桌子睡觉。
若是睡着, 生病时的那些难受就能缓解许多,这是她生来多病积累的经验。
然而这一夜纪云蘅睡得并不安稳,夜半的时候她察觉小狗跳上桌了,蹲坐在她的身边。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小狗, 或者抬手摸摸它, 却因为越来越重的病将她困在模糊的意识里, 多番挣扎之后, 她终究昏昏沉沉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雨就停了, 纪云蘅有短暂的清醒。
以前生病时,纪云蘅都是在床上躺着,直到身体稍微好受些了, 才会起身溜出去自己买药。
但她想起,后院的侧门已经被换了门锁,她不能再跑出去了,所以这次只能自己硬扛着。
纪云蘅经常发高热,心中已然有底,大约清楚自己不吃药需要扛多长时间才能慢慢恢复,有时候生病时碰上天气寒冷了,她懒得出门,就是窝在被子里默默等待身体退热。
所以她并不担忧身体,只是觉得这几日真的有些不走运。
雨停后,那些噼里啪啦的声响就消失了,纪云蘅意识昏沉,耳力跟着减退,许多细微的声音听不见,于是觉得周围十分寂静,连小狗都没了声音。
好像回到了从前,整个小院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
“纪云蘅。”
有人喊她的名字。
纪云蘅没听见。
而后那声音又喊了一声,“纪云蘅。”
她的意识在这声音下清醒些许,好像知道是真的有人在叫她。
“纪云蘅。”这一声响起时,就在身边很近的位置。
紧接着有手臂穿过她的肩膀和腰身,凭空而现的力道将她整个人从坚硬的桌子上抱起,随后纳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中。
纪云蘅烧得意识模糊,下意识要挣扎。
“是我。”许君赫将手臂的力道一收,不准她挣扎,道:“我带你去看病。”
纪云蘅并没有清醒,无法去辨别他的话,只是在挣扎中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
那是一股刻进骨子里的香味,沉淀在旧的岁月里,让纪云蘅陷入了安心的温床,从而松懈了手臂的力气,放弃挣扎。
甚至主动往人怀里钻了钻。
许君赫走了两步停下,低头看去,就见纪云蘅用毛茸茸的脑袋拱着他的心口。
纪云蘅真的很轻,她全身的骨头上似乎也没带多少肉,许君赫将她抱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她将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尽力汲取许君赫身上的温暖,半张脸都埋入他的衣袍里,满心依赖的样子。
许君赫心口被烫了一下,觉得这样的纪云蘅倒是有几分可爱。
他在翻墙进来的时候发现后门被换了新的,外面挂了个铁锁,心中不由生了些许怒气。
稍一思索就知道是纪家人发现纪云蘅偷跑出去之后,就让人换了后门,彻底将纪云蘅关死在这小院里。
对纪云蘅不管不问,却又不准她离开。
许君赫的心口被这冷血又残忍的纪家人惹出了火,暗自打算着要让纪家吃够教训。
他这次来得匆忙,没任何东西能够破坏后门的锁,也就无法将纪云蘅带出去,只能抱着纪云蘅去了床榻边上。
她的床榻是竹子做的,已然很旧了,上面刷的那些防虫防潮的漆也已褪尽,竹子被磨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夏天炎热,纪云蘅就没往竹榻上铺东西,淋了半夜雨早就湿透。
许君赫在进来时就已经把外袍脱掉,铺在竹榻的一角。
他俯身,将纪云蘅轻轻放上去,正待起身时,却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自己的衣襟,拳头紧紧握着,把衣裳揉进掌心里。
许君赫试着拽了两下,纪云蘅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不安的神色,不肯松手。
“纪云蘅,松手。”许君赫低低道。
纪云蘅没有回应,紧紧闭着眼睛。
他将手掌覆在纪云蘅的脑门上,感受到她皮肤散发出来的蒸腾热意,知道这种程度的热显然已经把人烧傻了,就算跟她说话,她也听不进去。
于是他只得将纪云蘅的拳头反过来,再用指头撬进她握紧的掌心中,将她的指头一根一根地给掰开。
纪云蘅用了很大的力气,仍不能阻止拳头被掰开,捏在掌心里的东西抽离,她呜咽一声。
继而她悲伤地哭出来,泪珠几乎是瞬间就溢出了闭着的眼帘,横过鼻梁往下淌,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许君赫吓一跳,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