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寸,就是那个年代中小学男生的标准发型。
区别只在于多久打理一次。
城市里的孩子最多一个月就会去剪一次,而卿云则会再拖上一段时间。
拖到前面的刘海盖住了眼睛为止,可以节约点钱。
“你娃儿这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再拖一个月?”
“照顾你生意还不行啊?”
被老剃头匠按在水槽边洗头的卿云,翻了一个白眼。
西蜀人说话不喜欢说敬语,但他心里面还是对身后这个蹂躏着他头发的老剃头匠有着一些感谢。
卿云不是没有进过美发沙龙。
作为只身来到锦城这个大都市读书的少年,他也想合群,也曾打肿脸充胖子和同学们一起去20元的洗剪吹。
“大不了半年不理发,多吃两顿馒头而已。”
走进沙龙前,高一时的他,曾这么宽慰着自己。
只是店里那些小姐姐脸上的怪异神情和不时捂住的口鼻,让他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
穿过多年的毛衣、内衣,有些味道自然是怎么爱干净也洗不掉的。
何况是经常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的邋里邋遢高中生?
求学一路,从村到镇,从镇到县,再到省会,出生贫苦的卿云已经习惯了将那份因自卑而敏感的脆弱,隐藏在冷漠疏离中。
理发店,他从来都是剪一次换一家。
直到遇上这位老剃头匠。
眼神,说不得慌。
“要你照顾?每次你来,我水都要多费一点。”
“你这头发哦!简直就是来折磨我推子的!”
“每次给你剪,推子都得上油!”
老剃头匠一边嘴里念着,一边手上拿着勺子不停的往卿云头上浇着水。
没法子,眼前少年的头发很是茂盛。
又粗又硬。
埋着头的卿云撇了撇嘴,心里的一些小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嘴,白瞎了一脸的慈眉善目。
“这只能说明你推子该换了。”
少年的话,让老剃头匠的手没来由的顿了顿,而后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一声尾调拖长抑扬顿挫的‘嘢’后,紧接着便是一句“你娃儿,现在学会嚼嘴了嗦?”出口。
卿云嘿嘿的笑了两声,刚想说话,却被老剃头匠一个巴掌拍在头上。
“眼睛、嘴巴闭着!”
一阵热水冲过后,接着便是一阵凉悠悠的感觉从头皮上散了开来。
“你娃儿今天有点怪哦。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天话杂多起来了?”
紧闭着双眼的卿云,想了想,没有说话。
老剃头匠见状轻笑了一声,一边揉搓着手里的头发,一边感慨,“不过,嘴巴还是嚼点好,现在这个社会,会做的不如会说的。”
卿云闻言却忍不住了,昂了昂头,“会说的,不如会投胎的……啊呸!呸!呸!”
浓烈的化学味道充斥着口腔,顺着脸颊滑落的洗发水让他很是狼狈。
老剃头匠一大勺水再次浇下去,没好气的便将一块毛巾扔他头上,自己转身忙活着。
“投胎没投好,怪得了谁?那种妈老汉铺好路的命,没有就不要羡慕!与其羡慕别人,还不如各人努把力,给自己娃儿铺路才是正道。”
调整好理发椅,老剃头匠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理发围布抖了抖,又说了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别耽误老子生意。”
卿云晃了晃头,赶紧就着水龙头漱了漱口,冲淡了嘴里的涩味后坐在了椅子上。
“剪短?”嘴里询问着,老剃头匠手里却不停。
咔哒咔哒,手动推子不停的响着。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发顶空了一片,卿云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
不管是老剃头匠还是未来的托尼老师,仿佛对‘剪短’一词都有一种自己的理解。
至于顾客的理解,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看着眼前刘海一片片的消失,他惆怅的叹了口气。
来之前,他本计划剪一个适合自己鹅蛋脸的飞机头。
得!
现在又是标准的圆寸。
重活一次,他想在形象上有些变化。
又粗又硬,按农村里的老话,代表着命苦,一辈子的劳累。
但这样的发质,却让本来打理麻烦的飞机头没了缺点。
客观的说,卿云谈不上多帅,但绝对不丑。
非常立体的五官,在飞机头的加持下显得额外轮廓分明,深邃的眉目,配合一米八四的身高,扔人群里很有辨识度。
事实上,前世刚进学校教书的他,没少被人打过招婿的主意。
阳刚,虽然不被小女生所喜,但在上了岁数的人眼里,很是精神。
很多发型,卿云都能驾驭住。
圆寸除外。
“怎么,不想剪学生头?”
老剃头匠放下了推子,扶着他的头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
“本想剪个刘德华的,你不觉得我鼻子和他一样?”
那时说发型,不如说明星的名字。
无论是理发店、沙龙还是剃头店,墙上都少不了当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