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桢比纳哈出还急。
因为对明军来说,干掉纳哈出只能算赢一半,只有找到并消灭北元朝廷,才能为这场漫长的北伐战争,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朱桢确实不知道纳哈出和蛮子约定的日期,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北元小朝廷不可能无限期等下去的。所以他也很急。而且较纳哈出而言,他其实是更着急的一方。
纳哈出做不成这笔交易,只是没得赚,横竖也没什么损失。但明军就不一样了,打不掉北元朝廷,战争就永远没法结束。
而且北元朝廷一旦知道纳哈出投降,必定立即远遁,再想抓住他们的踪影,就千难万难了。
所以朱桢才是更加煎熬的一方。
但这是一场谈判,一场较量,越是着急的一方,就越会被对方拿捏。所以越是着急,就越得沉得住气。
当然,既然是较量,就要无所不用其极,朱桢除了越过纳哈出,安抚住他的部众,收降了庆云山中的蒙古残部外,还收降了果来。
每天,果来从纳哈出那回来,都会向朱桢禀报,纳哈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心情如何,甚至连他的胃口都要汇报。
虽然纳哈出嘴巴很紧,从来不跟果来透露北元朝廷的事情,但朱桢还是能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判断出,纳哈出应该快顶不住了……
所以本来已经快顶不住的朱桢,决定再顶一顶。
结果终于等到了纳哈出主动开口的这一刻。
面对纳哈出的灵魂拷问,朱桢淡淡一笑道:“说是说了,但本王没往心里去。”
“你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纳哈出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找大元朝廷的下落吗?我就不信你会不感兴趣!”
“本王还真不太感兴趣。”朱桢脸不红气不喘道:“找到北元朝廷,是皇上和大将军的执念,但不是本王的执念。”
说着他理直气壮道:“本王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万一无功而返,岂不成了狗尾续貂?把将士们现有的功劳都抹杀了?”
“你……”纳哈出被朱桢搞懵了,难以置信道:“这是多大的功劳啊?你能不心动?”
“你知道本王的封号吗?”朱桢反问道。
“好像是……楚海滇王吧?”纳哈出道。
“没错,我已经是大明独一无二的三亲王,这个身份现在给我带来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朱桢一脸苦恼道:“不瞒你说,本王快两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封地了。我的儿子已经两岁了,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太尉设身处地想一想,本王还需要立功吗?”
“好像不需要了……”纳哈出道。
“对吧?”朱桢点头道:“你想,要是知道了北元王廷的下落,我还能班师吗?肯定得原地待命,等候父皇的旨意,万一父皇再让我继续北伐,我还得带着大军过沙漠,跑到漠北去大海捞针。”
“大军的后勤如何保证,万一没找到怎么办?就算找到了伱敢保证能一下全歼他们,生擒北元皇帝?”说着他一脸苦笑道:
“人家怎么说也还有十万大军呢,打不过还跑不了吗?元廷一旦远遁,我们追还是不追,这都是难题啊,想想就害怕。天下现在是我父皇的,将来是我大哥的,再将来是我大侄子的。本王尽好自己的本分就问心无愧了,何必还要多管闲事呢。”
“……”朱桢这一番‘推心置腹,把纳哈出给说懵了。
别说纳哈出了,就连邓铎都听懵了。刹那间他都有些恍惚了,没法把眼前这个精致利己的老六,和平日自己所见的那个忧国忧民,总是干些吃力不讨好事情的王爷,当成一个人。
心说王爷这演技,燕王殿下来了也得自愧不如啊……其实朱桢真不是演的,他心里始终都有这样‘自私的念头,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大到那颗一心为国的公心,都快压不住的程度。
正是因为这番话是他真情流露,所以连纳哈出这种老狐狸都信了。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换作自己在他的位置上,也不会干这种对自己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的事情。
“王爷真是这么想的?”纳哈出定定看着朱桢。
“笑话!本王何等人物,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必要跟你耍心眼吗?”朱桢傲然道:“再说太尉身为北元孤忠,二十年来不离不弃,本王佩服的紧,怎能让你坏了晚节?”
纳哈出咂咂嘴,有一种被抢了台词的无奈感。难道不应该是他说‘老夫身为北元孤忠,二十年来不离不弃,怎能坏了晚节?以暗示老六‘得加钱吗?
怎么就成老六的台词了?
看一眼在风中凌乱的纳哈出,朱桢再次转身道:“此事你不说我不知,就当你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说着,他便再次作势要走。
“王爷!”纳哈出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在他背后大叫道:“老夫说了就是说了,怎么能当什么都没说?王爷今天不听,等进京面圣时我就讲给皇上听!”
“你找死!”朱桢愤然回头,双目凶光迸射,杀气瞬间充斥整个营帐。
纳哈出不由自主倒退两步,旋即又强忍着恐惧笑道:“对不起了王爷,老夫也是为了几十万族人,总得给他们争取个好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