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仔细想了想,极其慎重认真:“关于姜雄鹰那着棋,其实大尚臣并不认同,认为风险太高,稍有不慎就会让姜泰遭受诽议,可这却是姜泰的执念。大尚臣无法劝阻姜泰,也根本想不出更加妥当的办法,顺理成章将殿君留下来,于是只好完善细节,我原本不觉得如何,丝毫不疑大尚臣竟别有居心,听左副使刚才的话,再细细一想……别的不说,姜泰如果真依计行事了,姚氏必定会先气得头盖骨冒烟。”
瀛姝见卫夫人极其愉悦,似乎已经目睹了姚太后被气得浑身乱颤的情景,她也跟着笑了几声。
“我以为左副使不会跟姚氏之流一般计较。”
“我的确不会和她一般计较,不过,当然得与夫人同仇敌忾。”
她现在多笑一笑,也有利于自己放开心情。
“姜泰入了穷途末路,姚氏应该不会再活着吧?”
“她屡番想把文氏置之死地,相信
姜漠不会再容她苟活。”
“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文氏的下场了。”卫夫人叹了一声,不过脸上却并不显哀凄之色。
她已存死志,活一日,就要乐一日。
“夫人不能手刃血仇,若是还眼瞅着血仇因夫人遭遇不幸而拍手称快,就真的甘心么?”
卫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只不过一瞬,这下子,就真成强颜欢笑了:“左副使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在文氏死前,就不得不离开北汉,跟殿君及左副使同去大豫,才心生遗憾罢了,”
“夫人已经布下了圈套,利用姜里娜之手毒杀文氏,使其两败俱伤,因此夫人明知文氏必会不得善终,如果夫人真会前往大豫,怎会觉得可惜?”
卫夫人收起笑容,看向瀛姝的眼睛。
“夫人活得很辛苦,我理解夫人的心情。”瀛姝挽着卫夫人的手臂:“因此,我不会为了要逼着夫人活下去,就阻止夫人的计划。夫人复了仇,却无法换得亲人的重生,夫人心中到底是难得畅快的,夫人忍辱多年,其实是不想死得太憋屈。”
瀛姝感觉得到,被她挽着的那只手臂在微微颤抖。
“夫人的心从来没有仇恨,而变得彻底的冷硬。夫人当初救下红桃和白李,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利用她们,夫人的复仇计划,其实根本不需要她们援手,夫人怜悯她们,想要救她们彻底脱身苦海,替她们寻个安稳的依靠,因此才将她们拉入
了你的复仇计划之中,在力保她们安全的基础上,让她们立下一功。
她们两个,多年以来,是真正与夫人相依为命的人,我想,夫人是一时困于执念,觉得复仇之后,这个人世就再不值得夫人留念了。”
“难道不是么?”卫夫人声嗓低哑:“左副使既然已经看穿了,我也不再欺瞒,我的确已存死志。”
“夫人应该知道,如果失去你,红桃和白李也如失去了亲人,她们会肝肠寸断,悲伤不已,否则夫人为何要隐瞒,欺哄她们两个,夫人不会和她们一同离开北汉?”
“悲伤只是一时,她们两个还有彼此相伴,不会跟我一样……”
“夫人当万念俱灰时,尚且愿意庇护红桃、白李于羽翼之下,当大仇得报,远离这个伤心地,定会认识更多的友朋,比如殿君,及我,这个人世并非没有值得夫人留念的人事,我希望夫人能够再重新考虑。”
“左副使不曾体会过失去至亲至爱的心情吧?”
她体会过,但她摇头。
她永远失去的人,现在还只有长乐,但她无法对卫夫人提及。
“我不会勉强夫人,我们相交尚浅,所经所遇也大有不同,我现在说夫人于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那太虚伪,我愿说,夫人也不会信。但我身边,也有永失至亲至爱的好友,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在世上何尝不是孑然孤独,可她现在,活得并不凄苦。”
“神元殿君?
”
“看,夫人除了红桃、白李之外,不是又有一个关心的人么?”
继续活下去,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人的心里有了牵绊,对人世就有了依念。
“还有时间,夫人不必急于决定,想想另一些可能……当文氏和姜里娜的死讯传到建康时,殿君及我会约好了,提一壶美酒,与夫人开怀畅饮;可能红桃、白李会得遇良人,两双人你情我愿,我就有把握撮合他们成婚,我们能一齐热火朝天商量着怎么帮他们办喜事;也许有朝一日,长安能重归大豫的治下,夫人大可旧地重游,拜祭父母兄嫂;又哪怕夫人不能回心转意,就真的放心红桃和白李么?夫人怎么也该去建康看看,督促着我妥当安置她们,我并不会干预夫人的最终抉择,因为我知道那是无用功。”
“我也不想让人误解,我是为了姜泰殉情。”卫夫人抽出手臂,飞快抹去眼角的湿意:“我知道,我死在长安,不能与我的家人葬在一处,我其实并不信人死后,尚存魂灵,就像我从不相信善恶有报,自己不动手,那些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