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后廷似乎都归于平静了,瀛姝却常往神元殿去,她得协佐神元殿君拟改小选令制,也刚好有了机会可以熟阅大济官方所存的典律,但这天殿君见到她,却先跟她道了声恭喜,瀛姝一时没想到自己有何喜事,倒是愣怔了,殿君把着她的手“我才听说,竟是阿姝的外祖父拜职大中正。”
“我代外祖父多谢殿君。”瀛姝笑着坐下来,看案上纸和笔都已经备好了,拿着墨锭一边研墨,一边说“不过这事对我而言却并不是喜事,殿君是有所不知,前日这授令才宣告朝堂,贺夫人就好一场闹腾,多少女史、女仪都在场呢,贺夫人就那样讲……‘陛下若真看中了王五娘,何不干脆给她给嫔御的名分,留她在乾阳殿,就是纵容她干预朝政’!”
瀛姝说得轻松,殿君却蹙起了眉头“贺夫人这样诋毁你,终是对你名声无益。”
“这话也得有人信才是,慢说别人了,就连贺夫人自己也是不信的,陛下若是因为受惑于私情,就草率决定朝堂的人事,太子未犯大过,又为君帝的嫡长正统,何故贺夫人及郑贵人还以为凭着各自家族的献力就能动摇储位呢?”
墨锭在砚台里悠悠的转,也像流光照进了瀛姝的眼眸,光影在幽幽地转着。
“贺夫人是期望太高,失望更重,不过其实心中也是明白的,没有长平郑阵营的支持,光凭贺郡公的声望根本就得不到世族的认同,主大中正之事的官员,出身门第只是基准,德高望重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无论是才学还是品行,至少在表面上都不能轻易为政敌挑出弊病。贺郡公这回啊,先是被长平公迷惑,过于自以为是,而长平公当然不可能真为对手所利用。”
“还是延陵公足够服众。”
“若论才干,其实外祖父也不及陈郡公,又相比都崔尚书来,于吏事上资历也有不足。只是外祖父先有陈郡公的保举,这就使得崔尚书的势望有所不敌了,且贺、郑二族,也是必然不甘眼见崔尚书拜授大中正的,故而这回外祖父获授职事才如此顺利。”
“为何贺、郑二族会倾向于延陵公呢?”
墨已研好,瀛姝起身净手,执笔沾墨,在张纸笺上写下一字。
“中?”殿君若有所思。
“江东陆氏一族未涉储争,于朝事上并无偏倚,至于由外祖父主中正事,不会不利于贺、郑二族,就更加不至危及二、三两位皇子殿下了。因此先是江东贺氏偃息旗鼓,运筹着自从东豫建立以来,大中正还是首回拜授给出身江东的门阀,而陆门的姻亲中,毕竟是以江东世族为众,外祖父即便主中正吏事,也当不会偏倚北方世族。
而长平公现在面临的处境,已经彻底树敌了陈郡谢,接下来在朝堂上两族间的较量还将持续,长平公已经无望获主吏事了,再树敌江东陆门岂不更加会陷四面楚歌的危局?虽然在权夺场上自来争斗残酷,不过何时该进何时该退,这一基本的规律长平公还是懂得的,都是‘久经沙场’了,不至于去走绝迳。”
“原来如此。”神元殿君长长叹了声气。
瀛姝知道她外祖父的高升其实并不会让她“获利”,但对于江东陆门而言,陆氏的宗长能获大中正的兼授的确是件大喜事,陆婉陆妍也终于明白了瀛姝前番提起的喜事究竟落实于何处,就连陆婉都忍不住把瀛姝的“先见之明”告诉了母亲,陆靖的长媳出身周氏,她的高祖曾官拜都督,力主对抗夏侯政权,周氏也乃江东的名门,可周氏却与小姑颇有些嫌隙,那还是王斓因王致举兵失势时,周氏苦劝小姑和王岛和离,未劝服,那段时间颇为埋怨小姑不虑利害。
可矛盾归矛盾,周氏却未曾见恨于小姑,听陆婉说起瀛姝早前透露之事,将脸立即板了起来“大主翁兼授中正一职,乃是陛下的属意,帝休她为中女史,应当早便听闻了陛下和重臣们的商讨,她肯事先透露给你们两个知情,也是心知你们不会四处张扬,如今事虽已经成了定局,你们就更不该再提帝休私下的透露了!
你们跟帝休可不一样,打幼年时,你们虽也学琴棋书画,但为的无非陶冶性情,婉儿略好些,尤其是妍儿,你可曾看得进那些经史要义?别以为如今祖父得了要职,你们就也可以谈论朝堂政事了,祖父获兼授确是江东陆的幸事,反而你们更加要谨慎言行。
我知道你们跟帝休要好,可你们的命运殊异,她今后所历之事,已经不属你们的识见了,因此日后少跟人提起帝休,哪怕是对你们的夫婿、妯娌!”
王陆两家,相同处在于都有个不甚掌事的大主母,陆靖的老妻其实是出身将门,却在生瀛姝阿娘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后虽将养得无甚大碍了,记忆却衰退得厉害,对于家事内务上早便力不从心了,干脆就把中馈交给了长媳,这天忽然念叨起瀛姝来,就冲陆靖道“家里要设酒宴,你可别忘了也替帝休求个恩典,好歹也让她告个几日假,在家里住上几日,她转过年头虚岁都十七了,虽然一时半会儿出不得宫,可若有合她眼缘的儿郎,口头约定下亲事也是好的,这是有些不合礼俗,不过……幼娘就帝休这么根独苗,她祖父是首任大中正,外祖父是现任大中正,身份当然不普通,不合礼俗也无甚要紧。”
“你又忘了,幼娘之前跟你说过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