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心里也不胜其烦，赵姨娘看他的神色不好，忙又止住，说是想自己的女儿了，贾政又想着她也过得实在是凄苦，同意让探春过来看看。

“怎么太太还不命人送炭来，是想要将我一起给冻死么？”

贾政见王夫人还在帷幔后面不出来，大声地喝问道。

“我这就去办。”她这时一点气焰也没有了，只得缓缓地走出来，唯唯诺诺地应着。

王夫人前脚刚走出去，后脚探春就走了进来，一进院子她就皱着眉，这小院里竟是静悄悄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等她缓缓走到赵姨娘的房门口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问了一声：“姨娘在么？”

“进来吧！”回答她的是贾政的声音。

这让探春大吃了一惊，当她听说老爷让她来看看她姨娘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可是现在她爹竟然还在这里等着。

她也顾不上多想就侍书给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还有在床边坐着的人。

这样的赵姨娘和贾政是她以前没有看到过的，在她的印象里赵姨娘是个无礼的，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妾室，在她看来如不是太太宽厚她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而贾政是个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人品端方，风声清肃的人。平时见他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何曾见过他这样平易近人的样子。

“这才是老爷生活中的样子么？”

探春心里想，她看得出贾政的眉眼里能看得出几分心痛和焦急。可是她又不敢相信，毕竟这么多年，她也常在太太的屋里见过老爷，从没有这样温情的情形。

“三姑娘……”赵姨娘一见到她就忙着抬起头来看她，但是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又住了口。

“你虽然是养在太太屋里的，但终是你姨娘的女儿，你应不时的过来看看她，她身处的境况这般可怜，你竟从没有来看过……”

贾政没有看她，在他的眼里这个女儿也是有些能力的，却不知为何一直不亲近自己的姨娘，否则以她的聪慧，太太的那些小把戏她那里又看不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就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小看了王氏，她还是有一些手腕的。

“我并不知姨娘如何了，何况我自小是养在太太面前的，那里能来这里呢？”

探春本来见赵姨娘的面色不好，心里还有一些怜悯，可是听了贾政这样一说心里竟有些不认同。自己是府里的小姐，为何自然得金尊玉贵地养着，怎么可能还要去俯就一个姨娘。

“你虽是养在太太跟前，但却也是姨娘的女儿，太太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一点也不念她的生养之恩？”

贾政不听她提太太还好，一听了就觉得探春这样都是王夫人教的。

“看看你母亲的处境，这还是人住的地方么？我日日在外面忙着，把这内宅交给她打理，却没有想到这府里还有这样的人间地狱……”

“这……”探春本来还想着为太太分辨两句，谁知左右一看，这屋子里竟然连火都没有一盆，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她又看了看赵姨娘，只见她使劲地憋着不敢咳，整个脸都红了。她的眼眶也红了，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娘。虽然她平时都在刻意地遗忘她，但是她却也是活在她的心灵深处的。

“姨娘……”她不由得流下泪来，唤出了声。

“唉！”这算是探春最温情地叫她了，所以赵姨娘再也憋不下去了，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过了，竟一口血喷了出来。

“婵儿……”

“姨娘……”

两个人同时出声，一起上前去扶赵姨娘，但是探春却慢上了那么一些。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把赵姨娘半搂在怀里的贾政。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提及自己姨娘的名字，她并不知道她竟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名字。

“姨娘……”门外有人叫着，侍书忙打起帘子，只见两个婆子抬着个火盆走了进来，见贾政也在屋里，还半搂着赵姨娘，她们低头，放下火盆就退了出去。

“你们是那个屋里的？”等二人退到门外时贾政才问。

“我们是外院里打杂的。”门外的婆子有些怯怯地回着。

“传我的话，不用回去了，往后就在这院里伺候吧，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管来回我，如还有不妥，我只寻你们的不是。”

“是……”两人忙应了。

“你照顾你姨娘，我还有事。”贾政见探春一幅有些无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着。

刚走到门口又转身看了她们一眼，又开口道：“已经有大夫看过了，无大碍，喝了药就好了。”

他知道那孩子被那一口血吓到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所以他难得地解释了一下。这才走了出去。

探春这才上前去看赵姨娘，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的母亲，竟然有了丝丝白发，她才三十多点啊！

她的面色非常的苍白，眉眼间有了一些虚弱，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那些尖酸刻薄。

“姨娘，可觉得那里不好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心里却还是想着她一定很好，就是想要我来看看她罢了，这不过是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