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捋着胡须坐在案后默然许久,他脸色阴沉,愁苦不堪道,
“我就算去慕府,慕月笙也定不会松口,反而得罪了他,如今晗儿欲求个一官半职,皆捏在慕月笙手里,你现在去慕府闹事,只会断了儿子前程。陛下如今对宗室忌惮非常,你瞧那荣王府,说败就败,咱们端郡王府还隔着一层,陛下能替咱们做主?”
“说到底还是你平日教女无方,惯得她无法无天,平日里就劝你们莫要打慕月笙的主意,你们母女俩倒是好,眼巴巴盯着那国公夫人的位置,怪谁呢?”
“听我的,眼下吃下这个闷亏,等慕月笙出了气,保住儿子那一头,待过个两年,女儿脾气改了,我再想办法将她接回来便是。”
郡王妃心中虽恨,却也无可奈何,眼下慕府去不得,只能把火撒在裴家身上。
这一闹竟是惹得行人纷纷围观,又是宫门口这样的位置,惹怒了太后。
太后当即下了懿旨,将两位夫人声斥了一番。郡王妃还算好,闷声不吭在家里受了训,裴大夫人却没这般好过,回到府中还要吃弟媳裴二夫人的排揎。
尤其皇帝闻讯后,更是怒不可赦,派了身边的德荣公公去了一趟裴府,宣斥裴家德行有亏,教女无方。
原先太傅去世后,朝中给老人家补了一个爵,论理正要让裴大老爷袭爵,经此一事,爵位自然是没了,裴家地位也一落千丈。
裴大老爷顶着莫大的压力,休书一封将裴夫人给休回了娘家,裴夫人当晚被逼自尽。连夜裴大老爷亲自前往慕府谢罪。
被陆云湛气了个半死,正在床榻上咳血的慕月笙听了葛俊禀报,不由冷笑一声,
“陛下真是好手段,一封圣旨宣斥裴家,意图逼我放手。”
“那些人怎么样了?”慕月笙问葛俊。
葛俊躬身道,“半死不活呢,此外,侍卫刚刚来报,说是裴大夫人已在娘家自尽。”
慕月笙眼皮掀都没掀,往后躺去,“放人吧.....”
这桩事闹了一遭,裴家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连到手的爵位也没了,一家子七零八落,悔不当初。
次日午后,翠竹居,纸墨微香,粉色书笺珠玑秀丽。
再过些时日便是花朝节,崔沁被郑掌柜劝动,换了一种笔迹写了几版花朝节的书帖,待回头发去市面上卖。
年前郑掌柜给她送了两笔分红来,她着宋嬷嬷去置办个铺子,铺子刚开张不久,营收还没上来,眼下书院每日开销如流水,崔沁少不得偶尔想些法子贴补公用。
文夫人在一旁剥榛子,打算晚上做一笼榛子酥。
崔沁写完一半,松着筋骨凝睇着她笑道,“今晚还不回去呀?”
她也算瞧见了,文夫人与文玉是五天一小吵,半月一大吵,美其名曰“小吵怡情”。
文夫人哼笑了一声,利落剥着榛子壳,睨着她笑道,“怎么,嫌弃我啦?不回去,他不用八抬大轿来请我,我就赖在书院得了,总之你们有吃的有喝的,也饿不死我,我省的回去看那老母夜叉的臭脸!”
原来文玉虽然心疼夫人,偏偏老文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与媳妇向来不对头。
文夫人再横,在婆婆面前终究矮了一头,如今有了书院这份差事,也不用日日受气,自是乐不思蜀。
崔沁自然不会催她回去,“成,你爱住多久住多久,你不嫌我这鄙陋,我乐意你陪着我呢。”
文夫人险些笑出声来,笑盈盈抬头瞧她,窗外细竹送风,松香盈室,只见崔沁一张俏白的小脸莹润有光,真真是气色好,模样儿好,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就这般枯熬一生可惜了。
她凝睇着崔沁问道,“你当真不回心转意?”
崔沁神色微顿,摇了摇头,“我嫁给他那半年,每日晨起便去灶房瞧一瞧今日有什么新鲜的食材,细心搭配一番,今日不是菌菇,明日便是鲜鱼,到了后日定是野鸡墨鱼汤....配好食材我便回房绣花,想着他定是缺腰封,腰封绣好,又是鞋袜衣裳,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我便挽起袖子去厨房给他做菜,他的事我从来不假于人手,总想着每一针每一线皆是我的心意....”
崔沁眼底缀着迷离的笑,仿佛又回到了那踮着脚又够不着的日子。
“我眼巴巴在门口等啊等,从天亮等到天黑,他若回来得早,我能陪着他吃几口热汤,他若回来的晚,我熬不住就睡了,很多时候半夜醒来,迷迷糊糊身边有个人,想挨着他暖暖身子,待晨起,身边的枕巾早已凉透....”
“他是当朝阁老,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我便主动去书房找他,今日我去,他觉得新鲜还能朝我笑一笑,明日我又去,他便烦我打搅他,他的东西我碰不得,他的心我也进不去....”
崔沁瞧见桌案前有半个未剥完的核桃,核桃肉陷在深处,她用夹子抠不出,便用力将那核桃往桌沿敲。
文夫人静默无声,只有咚咚的声响格外明脆。
待核桃壳被敲碎,崔沁终于将那核桃肉给拨出来,塞入嘴里,嚼出滋味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