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结束后,大坝施工队就地解散,民工们也回到了自己的生产队,李守忠自然也不例外。
他和高达是万历十七年加入的施工队,正好在大坝干了一年。
不过高达却没跟他一起回来,这小子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积极劳动、表现突出,最后居然被评了个三等劳模。被公社干部带去市里,参加本市举办的表彰大会了。听说市长还要请吃饭呢……
从前一直瞧不起的小舅子,这次居然跑到自己前头了,让李守忠有些不是滋味。也许还有些别的情绪,总之他扛着两个人的工具,落落寡欢的回去本队所在的新康村。
到村公所办理了归队手续后,生产队长本打算带他去瞅瞅,村里给他兄弟俩种的地。那可是一点儿没糊弄。
但见李守忠脸色不太好,队长以为他是在施工队累得,便体贴的放了他几天假,让他兄弟缓缓劲儿再上工。
李守忠道声谢,便回到他和高达的新房。
新房是半亩的院子,两层的小楼,大小和规制都跟何心隐师徒在新港市宁波里的住宅差不多,只是显得更新一些。
兄弟俩运气不错,来的时候正赶上市里给他们公社盖房,稀里糊涂就签了抵押贷款协议,成了一名光荣的房奴。
青砖漫地的院子里刚打扫过,还洒过水。队长告诉过他,在他们出去劳动的这段时间,同队的乡亲们轮流给他们定时扫院子。米缸里有今年的新米,知道他们要回来,队里还给他俩备了油盐酱醋,还有青菜和鸡蛋,以免两个单身汉回来开不了火。
生产队里这种互帮互助,不能不让人感到温暖,却也让李守忠感觉愈加烦躁。
而且在工地上顿顿吃得饱,天天有肉吃,他也早就过了饿死鬼投胎的阶段。
便把铺盖卷和工具往地上一搁,用手压式提水器打了一桶水,痛快的冲了个凉,这才感觉没那么烦闷了。
却还是提不起劲儿来,便把带回来的凉席往地上一铺,仰面躺在丝瓜架下乘凉。
架子上的丝瓜秧在亚热带阳光下长得很疯,春天种下现在居然可以遮阴了。
看着阳光透过叶片和黄花斑驳流动,那种不真实感越发浓重,仿佛眼前的一切即将消失一般。
迷迷糊糊间,院门忽然嘭地被人踹开,生产队长带着公社保卫干事冲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手持刀枪棍棒的民兵。
“他就是奸细!”一直笑呵呵的生产队长,变得凶神恶煞道。
“抓起来!”保卫干事一挥手,民兵便一拥而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李守忠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吓得他大喊饶命。
直到被人扇了一巴掌,他才猛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做梦。
定定神,他看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高达回来了。
“你胆儿肥了,敢抽额?!”李守忠气呼呼道。
“不抽你你能醒吗?说梦话让人听到咋办?”高达白他一眼,然后小心取下胸前的大红花,跟奖章证书一起小心放进屋里,这才出来舀水喝。
“看把你爱惜的。”李守忠没好气道:“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咧?还他么当上劳模了!”
“俺这才是三等劳模,乌央乌央的,算不了啥。”高达谦虚笑道:“这不也是为了赶紧回家么,俺心里只有你妹。”说着白了他姐夫一眼道:“哪像你,都当爹的人了,在工地上一年,睡了几个原住民的妹子了?你对得起俺姐吗?”
“唉,没办法谁让咱可人儿呢。”李守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再说,平埔族的妹子真骚啊,那小腰一扭,谁能受得了?”
“那也没没法跟咱米脂婆姨比!”高达啐一口道:“俺真鄙视你个驴货!”
“唉,说那些干啥,好日子到头了。”李守忠却叹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啥?”高达一愣。
“进屋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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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之后,关门点灯,李守忠才从怀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信封来。
那是回来路上,公社通讯员转交给自己的‘表叔’来信,这才是他真正的烦恼源泉。
高达接过来,掏出信纸一看,美爆的心情也瞬间荡然无存。
‘表叔’在信上说,他们报平安的信去年就收到了,家里他俩的未婚妻都挺好的,就是很想他俩。另外家乡连年大旱,实在过不下去了,自己也想带全家移民海外。
但他们表叔公很不放心,让他先借着探亲来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不用猜也知道,这表叔是东厂的人。
前年那位沈先生放他们出任务前,就吩咐过,在海外安顿下来后,必须立即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并报告准确的位置。
倘若在万历十七年底前,看不到他们的信,两家老小指定过不了这个年。
两人只好乖乖写信给李继迁寨的那位‘表叔’……其实就是东厂的暗桩。
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半年,那边就来信了。
而且信上说,‘表叔’也在寄出这封信的同时出发了,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
高达像霜打的茄子道:“唉,这可咋整?”
“我知道咋整咧?”李守忠郁闷的摸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