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和曾朝节一起,照例在翰林院抄写《永乐大典》。
当他被人叫出来,看到游七身着重孝,张嗣修差点吓晕过去。
游七将噩耗告诉他,张嗣修便哭倒在地,被跟出来沈懋学扶起。
又哭了好一阵子,他才在沈懋学的提醒下,来到翰林学士的值房中,向詹事府詹事兼掌院学士王锡爵告假。
大厨这个人心善的很,号称王菩萨,又是张居正把他从南京捞回北京,作为重点干部培养的。所以闻丧马上坐不住了。
“赶紧回去陪你爹,那些文书什么的,后补就行。”王锡爵说着,当着属下的面,就开始脱衣服。
他脱掉了身上的三品官袍,先凑合换上一身素衣裳道:“走,我跟你一起,先代表翰林院吊唁先人,再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让古道热肠的王大厨这一吆喝,结果整个翰林院都知道了。
翰林院又挨着六部衙门,盏茶功夫不到,六部官员也全都知道了……
“我去!”
“我操……”
“娘希匹!”所有人闻讯都呆若木鸡。但大部分官员其实是暗暗高兴的。
好家伙,真是苍天有眼啊,这下大家有救了,大明有救了……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尚书侍郎们则赶紧换上素服,争先恐后涌去大纱帽胡同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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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文华殿。
皇帝正在上当天的最后一节课,内阁次辅吕调阳亲自监督万历练字,冯保从旁看顾。
这五年来,吕调阳和张相公就这样一人一天,教导万历皇帝的学习,一如当年高拱和张居正轮班那样。
到了十五岁的年纪,朱翊钧是书法长进了不少,但腚上也生了好多刺。
他明显坐不住了,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让小太监给自己揉肩。却不敢说朕不想写了……
他不怕这个老太太似的吕调阳,他担心的是冯保。
死太监最喜欢向母后告密,可怕的母后训斥完了,还会告诉最可怕的张老先生。
所以万历被这铁三角死死箍着,只敢搞搞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根本不敢挣扎。
忽然,殿门无声敞开,一个小太监悄悄进来,凑在冯公公耳边低声禀报起来。
“啊!”冯保登时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站起来。
他兼掌司礼监和东厂多年,内外权势熏天,整个人已经是变了很多。唯独不变的,就是对叔大的那颗初心……
陡闻叔大父丧,他感觉比自己亲爹死了还难过。
因为他爹是个烂赌鬼,为了还赌债才把他卖进宫里的……
“怎么了怎么了?”万历马上丢下笔,兴致勃勃的问道。
“陛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吕调阳无奈道。
“皇上,先别练字了,张老先生的父亲没了……”冯保含悲道。
“啊?”万历闻言大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方道:“这么说,朕终于可以解放了?哦不不,我是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先禀告太后吧。”冯保知道,最舍不得张居正的肯定是皇上他妈。“这种事儿得太后定夺。”
“好好,走走。”万历二话不说,把腿便往外走。
“皇上慢点儿,小心脚下,别绊着……”冯保也顾不上老吕,快步跟了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文华殿就剩下吕调阳了,他知道没人把自己放在眼里,便自嘲道:“下课,恭送皇上。”
待他返回文渊阁,进了自己的值房,疲惫的坐下。他的心腹中书石宾给他端上浓茶,忍不住低声道:
“恭喜首辅了!”
吕调阳一愣,旋即呵斥道:“不要胡说!元辅万分悲痛之时,你这话被听到,老夫还做人吗?”
“张相公要丁忧了,内阁只剩吕相公,你老不是元辅谁是元辅?”石宾却腆着脸笑道。
“总之不许胡说!”吕调阳瞪他一眼道:“出去告诉他们,谁也不准乱嚼舌根,让老夫听见了,直接赶出内阁去!”
话虽如此,言谈间却已经隐隐有了内阁首辅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