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日,距离成国公上本请求归还腾骧四卫,徐阁老请求致仕,已经过去五天了。
五天里,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由三位大学士并六部尚书领衔,百官纷纷上本请求皇帝挽留徐阁老。
科道更是一人一日一本,大有皇帝不答应,就用奏章淹了他的架势。
反正奏本和笔墨是公家的,不要自己掏钱买。
面对雪片般的挽留奏章,隆庆皇帝不得不下旨慰留,还让滕祥给徐阶送了套大红麒麟服,以及若干不值钱的赏赐,请徐阁老立即复出视事,不可使国事虚悬。
但徐阶仿佛去意已决,初七又上一本《再乞骸骨疏》,表示自己现在身体很不好,出入都需要人搀扶,还请皇帝开恩放人,能让自己苟延残喘几年……
至于成国公上的那本《请还腾骧四卫军于御马监并中使坐团营疏》,却一直被皇帝压在司礼监,迟迟没有明发。
满朝文武都知道,隆庆皇帝在等什么。
其实他们也一样在等,等陕西方面传来的消息——真的会如那赵昊所言,发生地震吗?
从长安到京师两千余里,八百里加急,驿递接力奔行的话,两天多时间就能把消息传到京城。
因此从昨天起,司礼监、内阁、六部各衙门,全都派员守在通政司,等着陕西来的八百里加急。
结果今天快中午吃饭时,风尘仆仆的信使,骑着快要吐白沫的快马,闯入了通政司。
通政司官员马上牵住马,将同样快要瘫倒的信使接下来,从他背后取下粘了三根鸟毛的铜信筒。
看清封口的火漆上,‘巡抚陕西’的铭文后,那官员便快步冲入正堂,高声道:“纳言,来了!”
纳言,是通政使的别称。
通政使薛松奕伸手接过来,验看火漆无恙之后,便打开了信筒,拿出装在里头的陕西急报。
薛纳言展开一看,先呆了半晌,然后对翘首以待的众人长长一叹道:“初六,西安地震了。”
各衙门来听信的人,闻言呼啦一下,便鸟兽四散,赶紧回去报信。
“送去司礼监吧。”薛松奕将那加盖钦差官防和八百里加急印的信封,递给了一旁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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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宫里时,隆庆皇帝正在用午膳。
滕祥捧着陕西巡抚的奏本,用略带激动的声音念道:“四月初六日凌晨,西安、凤翔与庆阳、平凉、泾阳、咸阳、商陵等五府十八县地震。震声如雷,尘灰蔽天,城无完室,余震不止。万幸兵部提前预警,人畜死伤甚微……”
“好,好哇!”隆庆皇帝啪的放下银箸,兴奋的站起身来,拿过奏本又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
“朕的外甥有一套啊!科学真厉害!”
前半句听得滕祥一愣,心说陛下不就一个外甥吗?后半句才明白,原来皇帝指的是赵昊。
腾公公这个汗啊,心说那小子不过是长公主的干儿,陛下怎么也论起亲戚来了?
面上却乖巧的奉承道:“老奴那日在文华殿,听赵待诏讲的那什么太阳系,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觉得很厉害呢。”
“呵呵,当然厉害了!”隆庆皇帝搓搓手,开心笑道:“前番杭州日食,他也准确预测到了。必须要赏、重重有赏!”
想一想,皇帝便对滕祥道:“传朕的旨意,赵昊以科学预测日食、地震,活人无数,功德无量,朕理当酬其功劳。特晋为翰林博士,充经筵日讲官,继续为朕与百官讲解科学!并赐斗牛服一件。”
斗牛服是次于蟒服、飞鱼服的一种隆重服饰,与普通官服的区别主要在补子上。其补子乃蟒首牛角龙身,饰以云纹的图样,因为状若团龙、故而十分尊贵,一般为朝廷立有大功,方才得天子赐服。
但也有经筵讲官赐斗牛服的例子,但属于破格,并不轻易授予。
“万岁……”滕祥闻言直觉有些不妥道:“赵昊才刚授官从9品待诏,这又破格升为位于五经博士,还要充讲官,赐斗牛,怕是破格太过了吧?”
“这有什么?博士也不过正八品而已。”隆庆却在兴头上,把手一摆道:“朕万千子民的性命,岂是区区一个芝麻官可以酬谢?再加一件斗牛服,也不为过。”
“是。”见皇帝心意已决,滕祥只好笑着应下,心里却暗暗犯难道,只怕内阁那关不好过啊。
“朕就是要破格提拔他,要让他在经筵大讲特讲科学,好好给那些文官上上课,看以后谁还好意思拿天变说事儿!”
隆庆皇帝兴奋的高举双拳,涨红了脸道:“你再让翰林院拟一道旨意,就说过去每逢天地异变,百官便纷纷上书言事。但现在看来,天何言哉?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人,日后百官当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把老天爷搬出来……”
“万岁三思啊。”滕祥提笔记录到一半,忍不住提醒隆庆道:“有些话,臣子说得,陛下说不得啊,不然会惹麻烦的。”
“朕平时麻烦还少吗?”隆庆皇帝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背着手踱两步,又吩咐道:“成国公那封奏疏,也发下去吧。”
“是!”滕祥这次答应的可倒痛快。
成国公那份奏章,司礼监早就批红用印,只等着皇帝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