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正不由自主的扭起了身子,赶紧转移注意力道:“我琢磨了一天,也没琢磨出,这个知府视角是什么视角?跟知县的有什么不同?”
“其实说起来,知县、知府、巡抚,乃至首辅,甚至,甚至……就说到首辅吧,都是主政一方,没有本质区别的。虽然这一方有大有小,但都不管船大船小,都需要人掌舵。父亲说应该具备什么条件,才能当这掌舵人啊?”赵公子循循善诱道。
“那你首先得会水吧,这样船沉了才不能被淹死,还能救两个人……”赵二爷认真思考后答道。
“居安思危是对的。”赵昊嘴角直抽抽道:“不过咱能想点儿吉利的吗?”
“好吧……”赵守正只好更认真的思索道:“应该了解船的构造,知道自己的船吃水多深,满载后吃水多深,以防搁浅……”
“好吧……”赵昊无奈的点点头,谨慎点儿没什么不好。
“然后还要了解自己的水手,知道怎么让他们听命。”赵二爷终于渐渐着调道:“还有天气和风向,在江河湖海行船的不同,乃至过关卡时如何打点……总之当个船老大可没那么容易,要知要会的地方多了去了。”
“嗯嗯。”赵公子倍感欣慰,使劲点头。什么叫成长?这就叫成长!
“这样说来当船老大,可比当个知县难多了……”却听赵二爷一本正经的感叹道。
“呃……”赵昊恨不得把手中香胰子,塞到赵二爷嘴里。
“为父百般不会,只会做官。”赵二爷又叹气道。
‘啪嗒……’香胰子掉在地上。按照某处的规矩,是不可以弯腰去捡的。
~~
父子俩冲完凉,穿着轻薄的白绸睡袍,坐在天井中的竹椅上,继续纳凉说话。
“知府和知县当然也是有区别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知县务实,知府务虚。”赵昊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者,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道:“知县是亲民官,除了坐衙断事,还要巡历乡村。抚民、催科、听讼、劝农等项,事无巨细,亦均需亲躬。此外,朝廷以及各上司之谕旨、札饬,最终也均要落实到州县遵办。”
“这么复杂啊……”赵二爷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当过知县呢。
“父亲以后这种话少说,你可是连续三年考绩第一的知县出身。”赵公子批评他道:“会让人以为你在炫耀,很招恨的。”
“哦,是吗,那以后我不说了。”赵二爷赶紧捂住嘴,盘腿坐在竹椅上问道:“那你说说,知府这个务虚,又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说的那些,除了坐衙断事,知府统统不用。就连升堂问案,也不过是一年碰不上一回的重大案件才会举行。大部分时间,知府就是给知县下任务的那个人啊。”赵昊便沉声道:
“知府说是管的是全府,但全府十一个县他管得过来吗?其实管的就是十一个知县,还有自己衙门那点儿人。而且我大明有知府非必要不下县,只能通过文移来了解各县的情况,下达任务,监督完成的情况,询问结果和影响。说白了,知府就是通过公文,来间接控制手下知县,让他们来完成自己的规划。”
“听着像是玩提线木偶的傀儡师呢。”赵守正摸着修剪整齐的短须道。
“差不多,但是难多了,”赵昊缓缓转头,定定看着赵二爷,用瘆人的语气道:“但你的木偶……可都是活人呐……”
“啊!”赵二爷吓得丢了扇子,差点连人带椅子一并仰头栽倒。
定定神,他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好好说话,吓死个人了!”
“哼哼。”报复回来的赵公子心情大好道:“所以父亲得学会换位思考,既要小鞭子抽陀螺,让他们一下慢不得。又得照顾他们的感受,让人家吃苦受累讨不到好,那肯定没人跟你干的。但你也不能仗着自己能力强,有团队,就大包大揽,事必亲躬。那样就是做好了,也会被下面人埋怨你揽权,被上面人视为格局太小的。”
说着他语重心长叹口气道:“所以父亲要迅速转换思维,完成从管事到管人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