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丰后水军众撤退,明朝舰队用密集的弹雨相送,结果又击沉了十几条关船,点着了两艘安宅大船,击毙的敌人更无法计数。
最后返回臼杵港、躲进大分川河口中的丰后水军,只剩不到一半的关船,和两艘已经没救的安宅船了……
而宗麟击沉一艘或俘虏一艘敌船的小小愿望,到底也没有实现。他的水军在付出了如此惨重的牺牲后,甚至没摸到明朝舰队的边儿。
宗麟呆呆的站在天守阁上,看着被染成红色的大分湾,码头上千疮百孔的船只,往岸上抬死人的残兵败将,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怎么会这样呢?这让我怎么把大内辉弘运过关门海峡?”他一个鸭子坐,跌坐在地板上。
一旁的宗欢嘴角直抽抽,心说你这下终于想起自己正事儿来了。
但事已至此,埋怨宗麟也没有意义了,他便沉声道:“主公还是赶紧亲自下去慰问水军众吧,不然肯定会招致怨恨的。”
“另外,请主公任命我为劳军使,去接受明朝人的一系列条件吧,否则臼杵城也保不住了。”他老调重弹一遍,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次明朝人的条件,肯定要比之前还苛刻了啊。”
“唉,快去吧。”宗麟定定神,收拾好心情。不是他自夸,论起对失败的承受力来,这些年饱受毛利公蹂躏的大友宗麟,是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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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那边如宗麟如何面对重伤的水军统领。
单说宗欢坐上大村纯忠的船,打着白旗离开了码头,向明朝舰队驶去。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明朝舰队并没有乘胜追击。在丰后水军的残部脱离了射程之后,他们只是重新编为两列战线,便在湾口下锚了。
这说明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还是可以谈的。宗欢暗暗松了口气,对纯忠低头道:“拜托了,纯忠公。”
“唉,宗麟法师真是……不智啊!”大村纯忠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自然对自取其辱的大友宗麟没有好感。这次他也彻底看清了,明朝舰队在日本海域拥有的压倒性优势,想法自然而然改变。
从前他心里有日明之分,认为自己是日本人,应该和日本人一起对付明朝人。但只要明朝舰队不登陆,就只有指望神风再临,才能对付的了他们了。而日本冬天刮台风的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
而且明朝人太近,葡萄牙人太远,显然前者更合适当靠山啊。
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不知不觉中,大村纯忠已经完成了大明走狗的自我定位,当然不愿意帮着外人对付主人了。
“宗欢公,我也很难办啊。”他便对吉冈宗欢两手一摊道:“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让我怎么帮你说话?”
“我可以代表主公许诺,给予大村家实际保护,并通告全九州,任何侵犯大村家的武装,都会遭到大友家的沉重打击!”宗欢便干脆表态道。
“多谢宗欢公。”大村纯忠道声谢,要是大分湾海战之前,他可能会高兴的跪下磕头。但现在,却觉得大内家的这一许诺,如同清汤一般,没有营养的很。
有了主人的保护,哪还用大友家多此一举?
当然大村是个成熟的领主,不会嫌朋友多的。便一脸坦诚道:“但我说的是对明朝人,你最好主动点儿,不然到时候会很被动……你知道吗?因为我上次没有带回满意的答案,不得不多奉献给了主人……哦不,明朝人十万两白银。”
“啊?”宗欢差点惊掉了下巴。“十,十万两,这么多?”
大友家自然比大村家家大业大,可家大业大开销也大,今年与毛利家这场盘肠大战更是耗尽了他们的积蓄,还真没大村家那么阔绰。
“宗欢公还想讨价还价吗?”纯忠瞥一眼飘满了船橹破木、残肢断体的海面,幽幽说道:“另外我进贡了三十万两白银,不是十万两……已经家徒四壁了。”虽然这没什么好骄傲的,但他的语气却分明透着自豪,真是让人费解。
“明,明白了……”宗欢掏出帕子擦擦汗,嘴巴很苦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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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舰艉楼,一间被用作软禁客房的舱室内。
从第一声炮响开始,平先生就和两位神父挤在舷窗前,紧张的看着外头交战的情形。
神父担心的是万一战火烧到岸上,毁掉他们的教堂就完蛋了。
而平托则担心,自己传授的双战列线作战经验出了问题,会被赵公子剥了皮。
还好,最后教堂也没事儿,作战也没出纰漏。
平托先走回了桌边,倒一杯波特酒喝两口,长长吁了口气。
他的神情颇为复杂。一方面,明朝人的良好表现,从侧面说明了之前的福田浦之战,并非自己指挥不力、胆怯投降,而是因为敌我实力太过悬殊的缘故。这让他终于不用再承受两位神父总是不经意间带出的鄙夷了。
但另一方面,明朝人的表现好的超出他的想象,这个种族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就像海绵一样,汲取着别人的知识,而且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平托想到赵公子挂在嘴边的另一句话,苦笑着举杯遥祝澳门的多明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