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巡抚行辕外,来告状的民众已经将整条大街,挤的水泄不通了。
之前海瑞只收状子不过堂,着实让松江百姓担心了几日,以为连海中丞都不敢朝徐家下手。
现在看来,海斗士依然无所畏惧,就是硬刚到底。
辰时一到,巡抚行辕外的栅门打开,有书吏拿着编好号的状纸,喊排在前头的那些原被告进来衙门,在大堂前的月台等候。
海瑞等官员已端坐堂上,人一带到便立即开始审理。
经过一个春节的休息,海斗士和他的十殿阎罗火力全开,一天便审结了八百个案子!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控告,徐家侵夺小民田产的。
对此,徐家原本并不慌的。因为五年内得来的田产,徐阁老都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主动放弃了。这也正是那四万亩退田的来由。
至于五年以前的,按照现行的《问刑条例》,田产纠纷有一个五年追诉期。即是说,田产只要过户五年以上,无论什么原因,卖方都不能要求赎回了。
徐家只要放弃五年之内的田产,从法理上说,便已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徐阶才有恃无恐,回绝了海瑞的无理要求。
你海瑞不是口口声声不是依法办事吗,现在就跟你论国法,看你怎么办?
可惜没人比海瑞更懂大明律法,他居然绕过了《问刑条例》,以太祖皇帝制定的《大明律》来判案。因为《大明律》中,对此类案件可以无限追诉!
《问刑条例》本就是士大夫集团炮制出来,保护自己免受《大明律》苛刻限制的玩意儿。现在海瑞拿《大明律》来断徐家的案子,这可就要了徐家的老命!
仅仅第一天,巡抚衙门便以‘接受投献’、‘隐瞒田产、偷税漏税,且数额特别巨大’等罪名,宣判徐家近支族人并奴仆三百余人有罪。
其中便包括徐阶的三个亲兄弟徐隆、徐陈、徐陟,以及徐璠、徐琨、徐瑛等二十几个子侄辈。
这还是人丁比较单薄的府城徐家,在泗泾徐家老宅,徐阁老的堂兄弟堂侄子堂孙子,被判有罪的更多如牛毛了。
而且与之前在苏州不同,宣判后第一时间,海瑞便发下票牌,出动官军捉拿徐家众人归案。
这又把牛佥事等人吓一跳,忙劝海斗士三思道:“徐家人因徐阁老兄弟缘故,多有官身或冠带,至不济也有功名护身,如何能说拿就拿?”
“请王命旗牌!”海瑞却站起身,朝北一揖。
低沉肃穆的鼓声中,旗牌官将四对王命旗牌护送上来。
海瑞先取下一副旗牌,递给衷贞吉道:“你速速带两百兵马,去南禅寺徐府拿人。跑了一个,提头来见!”
“得令!”见王命旗牌都搬出来了,衷贞吉知道海公这是要放手一搏了,哪敢再废话,赶紧领命而去。
“你二人速速带五百兵马,到泗泾徐家浜拿人,放走了一个,提头来见!”海瑞又将另一对旗牌,授予了郑岳和王委员。
两人赶紧齐声应命而去。
海瑞又将第三副旗牌授予牛佥事,顿一顿道:“你带两百兵马,去退思园保护好徐阁老,千万别让他老人家,离了你的视线!”
“……”牛佥事暗暗叫苦,他能听懂海公这道命令的话外之音,实在是太刺激了。
算了,就当是为林中丞报仇吧!
“是!”想到这,牛佥事鼻子喷出白气,把心一横,应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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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巡抚衙门的兵丁便开赴府城各处。
百姓们看着那些扛着长枪,穿着红蓝色号衣,打着绑腿的官兵,列队穿城而过。镶铁钉的布鞋,将地面踩得尘土飞扬,发出令人胆颤的咔咔声。
“巡抚衙门办案,回避!回避!”打头的官兵,用枪杆驱散挡道的人群。
老百姓纷纷躲避,站在道路两旁张望。
“这是去南禅寺的啊?”
“要动徐家了吗?!”
“八成是!走,瞧瞧去!”原本还一脸畏惧的民众,一下就来了劲头。
徐家这几十年在府城作威作福,说坏事干尽也不为过。再说他家靠着老头子骤然富贵,全城谁不眼红啊?
何况,那种把土皇帝拉下马,狠狠踩两脚的超快感,可能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
市民们这下也不害怕了,纷纷丢下手头的活计,跟在官军看热闹去了。
大队官军转眼到了南禅寺,从那一道道刻着‘探花及第’、‘上柱国’、‘大宗伯’、‘大学士’、‘首辅元老’的牌坊下走过,就像在短时间内瞻仰了徐阁老光荣的仕途一般。
可惜再辉煌的仕途也有到终点的一刻,昔日的荣光已经无法再庇护这个松江第一大族了。
官军跟随衷知府,来到了徐府的大门前。
徐家人早得到风声,把大门紧闭,任凭府里的捕快如何砸门都不应声。
“撞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衷贞吉把手一挥。
马上有十名官军,扛着包铁头的圆木。先是助跑一段,然后将那破门槌狠狠装在徐府的大门上。
别看大门厚实无比,包铁镶铜,但根本禁不住这种程度的撞击。
才三两下便被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