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昊摇晃够了,李贽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在背后擦一擦,然后警惕的看着他道:
“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赵博士怎么知道我会与你同心同德?”
“呃……”赵昊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到失态了。
毕竟此时的李贽只是一个为生计所迫的普通大学老师,他还没有登上金陵的讲坛,把他那些惊世骇俗的异端思想传遍天下。
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十几年后的名气。也不知道自己将成为历史长河中,何等璀璨的一颗星。
更不知道赵昊这一声‘同志’中,蕴含着何等的期许与信任了……
那就让我们从此刻起,开始一段伟大的友谊吧!
他便让巧巧重新沏上茶,与李贽相对席地而坐,重新见礼后,方微笑问道:
“李博士此来,所为何事?”
“想上天看看。”李贽干笑一声道。
“我不信你有这闲情雅致。”赵昊却断然摇头。
李贽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他先看向一旁侍奉的张鉴,但旋即意识到,根本没跟张鉴提过,自己的家庭状况。
“你怎么知道的?”李贽再度警惕起来。到了他这个年纪,经过那么多磨难之后,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容易轻信这世界的善意了。
“我就是知道。”赵昊淡淡一笑,差点没噎死李贽。
“不过,我怎么知道的,这很重要吗?”赵昊心说,我能解释清楚了就有鬼了。
“呃……”李贽闻言皱眉片刻,旋即苦笑起来道:“确实不重要。”
“所以你真实的目的是?”赵昊便徐徐追问道。
“好吧,我承认,我对科学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你身上找点钱。”
“毕竟,人得吃饱了撑的,才能研究科学不是吗?”李贽两手一摊,实话实说道:“我一家老小都饿着肚子呢。”
本来赵昊几个弟子想过来凑凑热闹,闻言便躲得远远的了。
谁吃饱了撑得,自找不痛快?呃,师父,我们不是说你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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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知道,这时候的李贽,混的相当惨。
他家里本是泉州富商。
你猜得没错,是海商。
然后倭乱一起,泉州市舶司关张大吉,大明海禁了。
也不是所有海商都有胆子继续搞走私的。何况就是有胆子搞,你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不然就是给人家送菜的。
于是老李家的日子,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到李贽他爹这一辈时,那真是穷的叮当乱响,整天揭不开锅。直到祖坟冒了股青烟,李贽考中举人。
然而老李家的苦日子还没到头,李贽考中举人后,接连两次会试却都落榜了。
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弟弟妹妹还没结婚,李贽实在没法继续考下去,就一咬牙到吏部报名参加大挑,结果被委任为河南辉县教谕。
辉县那个地方穷啊,教谕的薪水也低的可怜,结果老李家的财务状态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直到五年后,他因为教学出色,被提拔为南京国子监博士。
李贽开开心心就去上任了。因为南京虽然不是政治中心了,但富甲天下啊。尤其在是南京国子监里读书的,尽是些纳捐入学的富家子弟。
听说这些人逢年过节还有考试之前都会给老师送礼,光靠这项灰色收入就不用再发愁生计问题了。
然而他才刚刚开始走背字呢。
到南京没几个月,李贽便收到了父亲病故的讣告,只好赶紧离任回家丁忧。
丁忧期间没有收入,而且泉州彼时正闹倭寇。李贽一面参加抗倭一边为全家几十口人的生计奔波,心力交瘁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等到三年服阙,李贽携妻儿入京候缺,这一等又是十个月。此时他已是穷困至极,次子也因此夭亡了。
但命运并未结束对他的捉弄,李贽好容易等到了北京国子监博士出缺,他祖父去世的消息又传来了……
因为父亲不在了,李贽必须要替父亲丁忧。他只好像三年前那样,再次刚上任就离任。但这次李贽这次没钱带着妻儿返乡了,只好把京中同乡赠送的‘吊唁钱’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妻子。让她带孩子回辉县买块田过活,剩下作为自己返乡治丧的费用。
等三年后,李贽结束丁忧赶回辉县与家人团聚时,才知道河南这几年遇到灾荒,二女儿和三女儿都已经在贫病中相继过世了。
接连的打击几乎摧毁了这个家庭,李贽怀着深深的歉疚,带妻儿返回北京,继续到国子监教书……
“结果又遇上朝廷没钱,几个月都没发薪水了……”李贽神情沮丧的叹口气,对赵昊苦笑道:“而且到了国子监才知道,学生送礼不假,但都是送给司业监丞之类,掌握他们命运的官儿。谁也不肯在我们这种只教书不管事儿的博士身上,浪费一文钱。”
说着他指一指张鉴道:“这孩子是个例外,不过他也穷,自己还养活不过来呢。”
“不知道博士家里如此困窘。”张鉴不禁露出歉疚的神情。
他可不是去岁拜师时的穷困样子了,光师祖给的各种赏钱就攒了两三千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