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树荫下。
唐友德端起茶盏呷一口,不由赞道“好好,茶好水也好,公子愈发会享受了。”
“谁有钱都会享受。”赵昊两脚搭在杌子上,背靠着躺椅,神情慵懒无比道“你老倌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公子,味极鲜有没有兴趣在钟鼓楼开个分号啊?”唐友德搁下茶盏,搓搓手兴奋道“所有费用我全包,赚了钱平分,不,公子六我四,如何?”
“没兴趣。”赵昊却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大不了三七开。”唐友德却做梦都想开一家味极鲜的分号,就算不从里头赚钱,也会帮他极大拓展在南京城的人脉,提高他的商业地位。
“就是二八开也不是不能商量嘛,公子……”
“不是钱的事儿。”赵昊摆摆手,捻一颗杨梅丢到嘴里,酸的他一个激灵。
“那为何有钱不赚啊?”唐友德满脸不解。
“我开味极鲜,就是给街坊们找点事做。”赵昊撇撇嘴道“靠开酒楼赚钱,太费事儿了,懒得再开第二家。”
“哎呦,公子,你这一个月,少说能赚两千两吧?”唐友德闻言哭笑不得道“我唐记旺季时,一个月也就赚这个钱。”
“你不是分号遍金陵吗?”赵昊揶揄道。大家认识这么久,他当然已经摸清了唐友德的底细。
南记确实还有分号,但只有一家而已,是唐友德的大儿子在管,除此之外,便别无分号了。
“咳咳,公子,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唐友德老脸不红,尤不死心道“知道公子不在乎钱,但开这种酒楼也不单为了钱啊,还可以认识很多朋友……”
“我不稀罕。”赵昊撇撇嘴,根本不松口。
唐友德才想起,赵昊整天宅在家里,根本不出门,确实不喜欢交朋友……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说,他只好换个话题,赔笑道“那这事儿咱们改日再说,先说说正事吧。”
“生丝?”赵昊反问道。
“对啊。”提起这茬,唐友德便又高兴起来。“这一个月,丝价窜高了不少,一斤丝已经卖到六七钱银子了,咱们现在出手,能赚两千两往上了。”
“所以呢?”赵昊接过王武阳奉上的紫砂一手壶,不放心的试了试水温,这才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凉茶。
王武阳便在一旁给他打起扇子来。这可把高武给急坏了,怎么把咱的活也抢去了?
“卖……”唐友德试探的问道,见赵昊不说话,便改口道“卖一半,回了本钱,涨跌都是赚了。”
“要卖你自己卖,反正我不卖。”赵昊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漫不经心道“不涨到我满意,我是不会卖的。”
“唉,公子,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本钱,见好就收,钱是赚不完的。”唐友德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就要一次赚够,不然赚得太少,不够折腾。”赵昊却挑挑眉,模仿着某人的语气道。
“公子又取笑老唐。”唐友德一阵哭笑不得。但赵昊有说这个话的本钱啊,人家随便开个味极鲜,就比他的南货铺子赚得多。
可唐友德老成持重,实在是担心少年人锐气太盛、不知见好就收,最后连本钱都折进去啊。
“按说,收丝归我管,卖丝公子说了算。但老唐还是得提醒公子一句,这都五月了,朝廷一点开海的消息都没有。”
“这不废话吗?”赵昊翻翻白眼道“朝廷在忙着干什么呢?哪顾得上办正事。”
“公子是说,举朝倾拱?”唐友德消息灵通,常看从衙门抄出的邸报,自然对朝中的大事不陌生。
“嗯。”赵昊点点头。
“若按公子这么说,那一两年都等不到开海了。”唐友德愈发不安道“高新郑虽然势单力孤,但有皇上护着,谁能奈他何?言官们人多势众、前赴后继,也是赶不尽、杀不绝的。此等局面怕是要僵持很久了……”
“你错了。”赵昊摇摇头,断然道“月内必见分晓,且高拱下野之前,一定会将开海之事落实的。”
“啊?”见赵昊说得言之凿凿,唐友德都不知该怎么吹捧了。
这种事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公子何出此言?”好半晌,唐友德才艰难问道。
一旁打扇子的王武阳,也一脸期待看着赵昊。
心说老师果然不止在文学上造诣极高,对时政也洞若观火呢……
“说了你也不懂。”赵昊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看史书知道的吧?只好拿出这句伤人话,堵上唐友德的嘴。
“反正没多久了,你等着就是。”
“唉,好吧……”唐友德讪讪笑着点头,好在他也不是头一回被赵昊鄙视了。
横竖新丝上市之前,丝价就算回调,也不会下落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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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友德在赵昊家蹭了顿午饭,磨磨唧唧到傍晚,还是想让赵昊同意再开家分店。
但赵昊主意极正,除非是王武阳变王周绍这种特殊情况,否则他是不会改弦更张的。
唐友德实在不好意思,再接着蹭一顿晚饭,这才怏怏而去。
晚上,赵守正和赵锦陆续回来。一家人正吃晚饭时,高武拿着封信走进来,递给了赵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