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呆在原地,被黑暗雨夜中的这一抹绚丽紫色所蛊惑,心脏怦怦直跳。
然后,他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冲动的一件事——
邀请长椅上的少年进入咖啡厅避雨,并请了对方一杯咖啡。
……
一切从此开始。
·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正是他完成复仇的第一天。”
沢田纲吉垂着眼,声音平静。
“那一天的前一年,也就是他十五岁的那年,他的父母死在帮派斗争的流弹中。但仅仅在一年后,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害他父母身死的两个黑手党家族就毁于家族内斗,从上到下,全都死了,没有留下任何一人……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动的手,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是他犯下了这样的罪行,甚至当那两个家族覆灭的时候,他正身无分文、孤单地坐在咖啡厅里,身前只有一杯我请的咖啡……所以在reborn告诫我他很危险的时候,我没有相信。”
白兰目光轻闪,哪怕冷不丁听到自己这一世父母的死讯,心中除了一抹遥远的惆怅外,也没有更多情绪了。
毕竟生离死别,都是人生的过程,而复仇这种事,他也已经在许多年前就彻底完成了。
“所以,你对你恋人的爱,最初只是出于怜悯?”白兰医生回到眼下,尽职尽责,试图从头开始分析患者的心理,解决患者的病痛,“而从你的描述中看来,你的恋人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人,但你却因为第一印象而对他丧失了警惕,最后酿成了一件令你后悔的事,是这样吗?”
“不对。”
但出乎意料的是,沢田纲吉飞速否定了。
“蒙蔽我的从来不是怜悯。”沢田纲吉终于抬眼,看着白兰,目光沉静却又湿润,像是亲手剖开了自己的心。
“是爱。”
“我爱他,我对他一见钟情。”
白兰的呼吸都像是在这一刻停止。
那从心脏中生长的酸涩和痒意越发令人难以忽视。
但下一秒,这一切却都被统统摔得粉碎。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可笑?”
白兰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那份游刃有余又置身事外的表情。
“没有……不是的……”
他的心像是被摔碎了,但偏偏摔下心的人却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是他自己,亲手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从来不是‘可笑’……也不应该是可笑……”
白兰想要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但却又像是害怕被太阳烧灼的影子,在触及太阳之前就狼狈躲开目光。
“如果是我的话——”
如果过去的一切真的发生过,如果最后的自己真的做过那样的选择——
“——我会非常羡慕你。”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
“……羡慕我?”他困惑着。
白兰脑中涌出了遥远的记忆。
他微微侧头,目光盯着书桌旁的地毯,无奈笑了笑。
“是啊……”白兰声音轻飘飘的,“我会羡慕你……羡慕你可以那样无畏地去相信一个人。”
·
白兰在这一世早早就做好了自己的人生规划。
他决定当一个个性的天才少年,减少交际;决定读书到二十岁时搬出家,跟这一世父母塞的狗粮说再见;决定在二十五岁那年拿到教授职称后平平静静地渡过这一生。
平凡,宁静,如同任何普通人的一生——这就是白兰给自己选择的未来。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十五岁那年暑假的午后被打破了。
那一天下午,邻居家的大叔激动地拍开他家的门,一边胡乱抹泪一边安慰着拽他,把他一路拉到了停尸间,告诉了他父母被流弹击中、抢救无效不幸身亡的消息。
白兰在停尸间内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拉上白布,盖住那两张上午还对他笑语晏晏的脸。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却明白,自己前十五年的人生规划,在这一天彻底报废。
一切都将改变。
十六岁。
白兰做足了准备,用了点手段,让那两个没什么前途的小家族死于可笑的“家族内斗”。
但他并不对自己置身事外这件事抱有侥幸。
世上总是不缺聪明人的,世上也绝不会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他必须要在其他人查到他头上之前做好准备与应对。
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必须要建立令敌人颤栗的势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危险中求得安宁。
这是他过往人生的经验,哪怕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行为。
可这一次的计划又被打破了。
而他竟然并不讨厌那个打破他计划的人。
……
“我知道啊……你的性格是真的很恶劣啊……但就算这样,我也是可以信任你的吧?”
“咳……这样说可能让人感觉很自大,但是……但是我想要信任你……”
“——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吧?”
……
对方柔软又纯粹的眼神,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