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泱一下从恍惚中惊醒。
“朔月国,和谈?”
“是啊。”罗公公感慨万千:“多亏了长胜王在北境用兵用神,将朔月骑兵打得溃不成军,朔月国才这么快服软认输。如果这回和谈顺利,北境十年内都不会再兴起大战事,北境百姓,总算能摆脱战火之苦了。长胜王,实乃英雄。”
云泱心里却丝毫轻松不起来。
他自幼在北境王府长大,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和父兄一道上战场,但也知晓,大靖与朔月自先帝朝起,大大小小打了数十年的仗,双方损兵折将无数,根本不可能轻易达成和解。
这回父王虽然带领北境军将朔月骑兵逐出了大靖边境,可仅是“逐”而已,并未挫伤到朔月根本,只要假以时日,朔月完全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先帝朝时,大将杨弘也曾带领边军数度击败朔月,甚至差点直捣朔月王庭,但最后依旧被朔月人借用“巫术”狡猾逃脱。
朔月国若真有降心,早在先帝朝时就该降了。
但朔月国非但没降,反而举族藏匿在阴川山脉中,饮冰茹血,蛰伏等待,并悄悄组建了一支战斗力十分强悍的骑兵,一直等到今上登基,才再度露出尖刀,直插北境。
给正处于动荡期的大靖来了猝不及防的一记重击。
然而朔月国的目标,并不仅仅是从北境劫掠些粮食物资、挨过即将到来的寒冬那么简单,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物阜民丰的中原腹地,是辽阔壮丽的大靖河山。
他们要一劳永逸。
世上没有哪一个王是没有野心的。
朔月人逐水草而居,崇拜月神,对自然、地理、气候、山川地形的领悟与利用能力,远比地处中原生活安逸富足的大靖百姓敏锐得多,厉害得多。朔月男儿,个个在马背上长大,马上功夫极厉害,朔月战马,凶悍好战,亦非大靖能比。
父王母妃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组建骑兵,提高骑兵战斗力,但因为马匹上的天然劣势,始终未能如愿。与朔月的战斗,基本都是靠战术取胜。
大靖境内禁绝已久的巫术蛊术,在朔月却极受推崇,朔月人信巫不信医,王庭亦重金养着许多巫师
,封为大国师、小国师,这些人钻研出许多邪门歪道的阵法,用于战场上,令北境军吃过很多亏。
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朔月国都不该这么轻易的认输。
何况,负责和谈的,竟然是尉迟玉衡。
这个名字,这四个字,犹如巨石砸在云泱心里,轰然作响,激千尺浪。
这个家伙,明明早已潜入帝京,还胆大包天的在大靖天子脚下用毒蛊害人,现在却又堂而皇之的以朔月国二王子的名义出现,率使与大靖和谈,定然另有图谋。
“本座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三天后,本座仍然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本座可不会顾及往日情面了。”
那句话乍然回响在耳边。
云泱咬牙,暗暗捏拳,手心全是冷汗。
原来,这就是那家伙对付他的招数。如果他不跟他走,他便要当着狗太子,当着朝廷和谈官员,甚至是皇帝的面揭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知道东宫与长胜王府之间的嫌隙与旧仇,他知道,只要他主动递上那一把刀,狗太子一定会毫不犹疑的借机向长胜王府发难。
若父王母妃,甚至是长胜王府因他背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可怎么办。届时,北境军群龙无首,便是他朔月国的机会!
数十万浴血沙场、为国奋战的儿郎,岂能因为他年幼无知时犯下的错,背负叛军之名。
云泱心底一阵恶寒,几乎是下意识望向元黎。
狗太子本就对他,对长胜王府有敌意,一旦抓住了他的把柄,指不定会开心成什么样子。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想法子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才行。
元黎正神色阴翳,垂眸沉思,冷不丁对上云泱目光。少年眼睛红彤彤雾蒙蒙,水汽之下,隐有火星喷溅,流露着不安与焦急,像只躁动的小猫。
元黎凤目轻轻一眯。
这个小东西,似乎对朔月和谈的事很关心。
难道是因为一旦和谈成功,战事消弭,长胜王府在北境便也失去了价值?
罗公公笑着道:“长胜王夫妇还要布置后续驻防事宜,最早也要下月太后寿辰时才能回京,为保使臣安全,和谈顺利,长胜王已上书陛下,让二公子云海与四公子云泽亲自领兵护送。”
“唔。”
本来
应该是个极欢欣雀跃的消息,然而云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云泱几乎是惶惶不安、魂不附体的离开了正殿。
杨长水看出小徒弟情绪不大对,告辞跟了上去。
殿中只剩罗公公和元黎。
元黎命人看茶,又请罗公公落座,才问:“阿公还有其他事交代?”
罗公公不意外他能看出来。
叹口气,面上刻意隐藏的那缕忧色便跟着显露了出来。
“老奴听中枢的人提起,这回朔月之所以主动提出和谈,皆是那个朔月国的二王子、尉迟玉衡在中间斡旋。”
罗公公慢悠悠开口,闲话一样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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