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喆痛痛快快哭了一会儿,刚刚心脏差点吓停跳,等把恐惧、焦急一股脑儿都哭出去,才晓得害羞起来。
拿袖子给他胸前擦擦,讷讷的问道:“你怎么找见我的?”
裴宛清了清嗓子,说:“靠一本书。”
路金喆眨眨眼,有听没有懂。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正是那册《敬德皇帝南巡记》,又头一歪,点着虎妞。
这御犬一直在他们身边转着,见此,当下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去啃路金喆的裙子,被裴宛再次叱住。
“这真的是狗而不是野兽吗?怎么顶着个熊脑袋?”
路金喆几次犹疑,终于问出口。
裴宛掐了个呼哨,只见这只威风凛凛的御犬当下便两脚着地站起来,抬起两爪,像人似的拱手作揖,唯恐不够显摆,还在地上转了一圈。
路金喆目瞪口呆。
裴宛摸出枚肉粒丢出去,獢獢当空衔住,呜噜呜噜吃进肚子里。
“大名叫虎妞,小名妞妞。”
她蹲下身,伸出手,妞妞揖也不做了,赶紧摇着尾巴蹭过来,路金喆摸了摸它的头,见妞妞果然不咬人,当下便又捏耳朵又胡噜脑袋,一通揉搓。
裴宛垂了垂眼睛,心道这二位倒是很对脾气。
路金喆余光瞟见他又要将那册话本收回去,忙道:“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裴宛不答应:“这书我有用。”
路金喆这会儿惊惧的很,简直怀疑世上所有的人都暗藏坏心,炸了猫一样高声叫着:“有什么用,治我的罪?”
裴宛把书页上那枚“宛宛黄龙”的印章指给她看,好声好气的说:“这是我的书,谁会治你的罪?”
她现下乱的很,一时也分辨不出他的意欲,只想着算了,他愿意认就是他的罢。
“刚我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就在前头凤凰花树底下,被一个大兵掳走了!她会不会遭遇不测?”
裴宛很是欣慰,难得这时候她还能惦记着别人,想了想道:“该是出不了岔子,先刚我嘱咐刘庆沿途盘查,若有发现违反军纪的,一律打死了算。”
路金喆随即点点头,她现在刚从虎口里脱险,便不再有精力顾忌别人。
“走罢,我送你出宫。”
“……我刚答应哥哥,要在假山窝子里等他。”
裴宛蹙眉,觉得她磨磨唧唧,“回去给路金麒留几个字,现在外头情势很急,此地不宜久留。”
“好。”她这会儿压根不想离开裴宛,但要说就这么冒失的一走了之,回头麒哥儿不得发疯,便老老实实留了字。
*
此刻园中上下,一片漆黑,索性雨势减小。
路金喆紧紧跟在裴宛身侧,步子都不敢迈小了,生怕被落下。
路上随处可见跌碎了的花灯,歪倒了的花架,她心里不由得惋惜:“怎么一忽儿就闹到这地步?前半夜还好好的,怎么就……”
她想说“采选”的事儿,又怕他为难,收了口。
裴宛瞥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里饱含着与年纪不符的城府:“上一刻花团锦簇,下一刻大厦将倾,这不是人生常态嚒!”
路金喆呐呐不敢言。
裴宛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今夜这件事纯属捕风捉影,有人煽动而已,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儿起来雨过天晴,还过你的小日子去。”
“嗯。”
夜雨淅淅,冷风钻进披风里透骨的寒凉,他们挨得极尽,不找点话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
金喆想了想,忽然说:“差点忘了,先刚在日新园广场上,我听见两个人说话,好像说什么‘坐纛儿的太子’,还说他身边有个高鼻深目的,叫什么我没听清。”
旁边的人没动静,耳朵里都是夜雨淅沥沥的声音,坠坠的人心里发紧,就着路边稀疏的羊角灯光,路金喆偷眼去看裴宛,见他一言不发,目光深深沉沉的,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路金喆身子一缩,颤着声又问道:“那,太子殿下身边到底有没有那么个人呀?”
裴宛似乎是低低的笑了那么一下,他回过头,一双清俊的眼睛直直的望着路金喆,这似乎是她印象里裴宛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堂而皇之的直视自己的脸。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她不回答,歪着头仔细瞧着裴宛,唔,应该是听懂了,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很大胆的道:“我还不是怕你漏了行藏,特特告诉你,你还板着脸!”
裴宛把脸撇到一边,努力将唇边的笑意憋回去,果真板起脸:“可不就是漏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路金麒看出来的?”
金喆忙摆手:“跟我哥没关系,是你自己说的呀,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裴宛,那是太子的名讳,天底下人谁不知道?”
裴宛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正对着她,却道:“五年前我受敕封,当时朝廷向民间明发诏书,那是我的名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皇榜上——五年了,我不信天下人的记性都像你这么好!偏偏你记住了,存何居心?”
“你!”路金喆咬牙切齿,甩过头瞪他一眼,动作大了些,脚下打滑。
裴宛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