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的列车上,接触不良的顶灯忽闪着,车上的乘客似乎也随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而集体进入了休息时间,一个个全部歪着头靠着座位,睡得不省人事。
车尾,寥寥几人的车厢中,脖颈上的金色勾玉顺着车灯折射出一瞬的反光.黑发的猎鬼人斜靠着椅背,双目紧闭,表情平静,似乎是睡得很沉。
青紫纹路的羽织已经顺着座位滑落到地上,露出腰间挎着的连鞘日轮刀,手臂顺着重力搭下,露出一小截苍白的手腕,指尖也毫无力道地松松半蜷着,完全是一副毫无防备的熟睡模样。
面颊凹陷、脸带颓气的列车员抖着手,颤颤巍巍向垂下的这截手腕系上一圈麻绳,随后将麻绳的另一端套在自己的手上,握紧了怀里的尖锥,深吸一口气,面带冷汗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进入另一人的梦境。
麻绳用于联通睡着的人的精神梦境世界,尖锥是能够被带入梦境中的武器,只要找到梦境的边界.便可以轻而易举撕开梦境主人的精神防线,从而到达潜意识的领域。
而在那之后,只要破坏掉所谓的核,就可以彻底使其丧失意志——这是显而易见的作恶,列车员对此很清楚,但他仍旧选择这么做。
因为别无他法,只有这么做了,他才有机会从眼眸中镌刻下壹的恐怖鬼物那里,去获得属于自己的美梦。
.....
还是觉得不对劲。
猃岳站在桃山背光侧的河边,略微前倾上半身,低头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
没有变化的脸,熟悉的勾玉,冷漠的表情,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短打和服,因为领口松垮,所以裸露着一片胸膛。
这本应是格外熟悉的自己的模样,但绘岳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还在穿这种黑色和服吗?模糊中他似乎应当披一件色泽稍微鲜艳点的外套,紫色或者青色。
不过说起来,他似乎从来没穿过那种颜色的衣服吧?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绘岳陷入了沉思,他很迅速就发现了当前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很多违和之处,不仅仅是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吵闹的东西,对于桑岛老师认为他是鸣柱唯一的继任者这点也感到疑惑,现在连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都有些陌生,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就像他的记忆硬生生被挖走了一大块,留下看起来虚假的美好,实际却是一地狼藉。
分明被称赞了学会一之型,但当他想要用出来的时候,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与老师一同食饭会莫名其妙摆出三副碗筷,就连普普通通修行时,也会不自觉回过头下意识骂出一句废物,但实际身后却是空荡荡,根本不存在任何人。
而且,胎记也没有了。
绘岳皱着眉拉开自己的领口,目光在干干净净的肋下停留了几秒钟,随后略带凝重地移开,陷入了沉思。
—这又是一处古怪的地方,他分明记得自己没有任何胎记,但潜意识中又觉得肋下会有一块图案,即便搜刮了整个大脑,也没有发现与其有关的记忆,就像是莫名其妙的外套,以及总觉得对他很重要的那个废物一样。
这些东西,真的就不存在吗?
..
桃果香气旺盛的桃林中,手中紧擦了一把尖锥的列车员躲在树后,额头着冷汗,一点一点争取不发出任何声响地远离这块区域。
他的运气很不好,刚一进入到梦境中,就发现梦境的主人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对着水面发呆,距离很近,有被发现的危险,当务之急是趁着那家伙仍在发呆,尽快向远离梦境主人的方向移动。
梦境并非无边际,只要他摸索到了梦境的尽头,就可以利用尖锥撕开精神世界的防线,进入其中,成功破坏这个人的核。
所幸上天似乎还是眷顾他的,刚开始试图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但发着呆的梦境主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仍旧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后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退开一小段距离,紧接着拔腿就跑,身后也没有追上来的动静,如果不出意外的他,他很快就可以摸到梦境边际了。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列车员并非笔一次港入梦境破坏人的核对干梦境的大/小也有所模粉
的认知,应当差不多就是这么远了。
他暗想,接下来应该会遇到虽然景色在延续但无法前进的情况,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阻碍,因为这就代表着他已经达到了梦境的边界,只要利用武器撕开边缘,就可以成功进入精神世界-
!
分明已经跑到了接近边缘的位置,也在察觉到阻力时陷入了狂喜,但刚一撞上宛如水波纹产生波动的梦境边缘,刚刚仍旧能看过去的漫山遍野的桃树景象就仿佛海市蜃楼,晃动了两下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沿着这条边缘瞬间拔地而起的巨大空白,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升腾而起,一望无际,没有任何景色,就连脚下都仿佛踩着虚空,朦胧着能看见一片柔和的白光,蔓延的又宽又远,漫无边际。
脚下似乎踩着一条分界线,泾渭分明,将整个梦境分割为对称的两部分,一半是鸟语花香的桃山,另一半是空无一物的白色虚空。
本应阻拦住继续前进的阻力也丝毫不大,只延缓了一下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