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是……”
他还以为这里是圣尊的幻境,谁知宫确却冷淡开口。
“寒山关。”
明修诣想了一下,悚然看他。
寒山关是三界最北的山脉,常年冰雪覆盖,彻骨严寒,和九方宗隔了十万八千里。
圣尊修为,一步千里。
宫确没在意明修诣的震惊,开口道:“你是想修道还是入魔?”
明修诣怔然一瞬,才正色道:“自然是修道。”
他是正道首尊明寂之子,哪怕已不是明峡岛之人,也断无去修魔的道理。
宫确淡漠的眼眸仿佛在看虚空并不存在的东西,突然毫无征兆地说起其他事:“你出生时我曾看到过你的命数。”
明修诣疑惑看他:“命数?”
宫确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语调说出让人彻骨生寒的话:“十六岁,非命夭折。”
明修诣浑身一僵,稚嫩的脸上全是迷茫。
“夭……折?”
可他已经过了十六岁生辰,还有一月便十七,依然还好端端活着。
明修诣缩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握,喃喃道:“圣尊的意思是,我……会在十七岁之前死于非命吗?”
明修诣一直觉得自己在魔族走了一遭早已知晓何为无望,直到宫确这句话说出口,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有什么比早早知晓自己死期更要绝望的事呢?
明修诣心口发酸,心想既然早早要死,他宁愿死在魔族,也不要在得到希望后再被踹下深渊。
宫确自幼便有一双看穿人世间因果的眼睛,他既然说出口便说明不会有错。
可谁知,宫确却轻轻摇头。
“不。”
明修诣微愣,猛地抬头看他。
“当年我去明峡岛时,梧桐也要跟着过去。”宫确道,“当时他年纪小并不懂事,我还未将你的命数告知,他便插了一句话。”
宫梧桐的眼睛似乎能看到更多,当时的他只有十岁,藏在宫确大氅里,扒着爹爹的手臂好奇地看着那小小一团的孩子。
宫确正要对满脸期盼的明寂说出“夭折”的命数,宫梧桐突然伸手在空中拢了一把,脆生生笑道:“爹爹,好奇怪,他有两条河。”
宫确话音一顿,低头看他。
宫梧桐细嫩的手指在空中仿着河流流动的地方一点点游着,只是才两下,他手指便停在半空。
他歪歪头,说:“断啦。”
明寂奇怪地看着他。
宫确犹豫一瞬,低声问:“另外一条呢?”
宫梧桐又继续按着那条河去看,好一会才开心笑着说了一句谁都没懂的话。
“遇生死,南行过死路。”
明寂抱着明修诣不明所以。
宫确看着宫梧桐的异瞳,好一会才揉揉他的脑袋,对明寂道:“记住这句话。”
明寂对宫确的话奉为圭臬,更何况这句话极其不详,却又带着一丝生机,记住总归是没错的,闻言立刻点头。
“多谢圣尊。”
宫梧桐在他爹怀里不满地嘀咕:“那小圣尊呢?”
宫确拍拍他的脑袋。
明寂无奈道:“也多谢小圣尊。”
冰天雪地中,明修诣喃喃道:“南行……过死路……”
他跃下死路悬崖,得到的便是生的机缘。
“寒冰灵种便是你的机缘,你既已选择了那条路,便无法再变了。”宫确道,“寒冰灵种最适合入魔修行,你若强行入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寒冰灵种彻底融入内府,日后修行切忌心魔,方可得大道。”
明修诣抿唇沉默,大概还沉浸在方才的卦言中。
宫确道:“我给你时间思考。”
明修诣轻轻吸了一口气,眸中的迷惘茫然缓缓散去,眸光仿佛被寒意冻住,正色道:“我愿修道。”
宫确对明修诣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任谁看到冒犯自己儿子的逆徒,无论是不是在做梦,心中都会有那么一点抵触,不过明修诣这个当机立断毫无迷惘的选择,却是让宫确对其有些改观。
他轻轻一点头:“好。”
宫确往往沉默寡言,此番算是将半年的话都说完了,他当即不再废话,抬手掐诀,周遭漫天风雪席卷而起。
明修诣的丹田明明寄着天底下最寒冷的寒冰灵种,但此时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岩浆折腾的热意,紧接着,细细密密的疼痛和燥热像是将他的丹田引爆似的,疼得他当即直接跪了下去。
宫确可不是会耐心安慰人的性子,眼睛眨都不眨继续用宫梧桐抄写的法诀助明修诣和寒冰灵种相融。
明修诣也是个狠茬,哪怕痛得要晕过去,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寒山关终年的风雪好像在一瞬间被冻住,冰凌寒霜仿佛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朝着明修诣的身体席卷而去,顷刻间将他冻成冰雕。
丹田中的寒冰灵种疯狂想要逃窜,却被紧紧禁锢住,缓缓同金丹融合,置于内府。
雪花簌簌而落,有一片轻柔地抚过明修诣的头顶,被一阵风垂着往旁边打了个旋。
一瓣如雪似的梨花打着旋落到宫梧桐鼻尖,他偏过头打了个喷嚏,一抹神识缓缓钻回「霜下客」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