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准了邱铎起复的折子,令其官复原职,并十分器重,常常将其宣到崇政殿议事。
这日上午,徐晋处理完政事,看看外面,对殿内两位重臣道:“坐了一个时辰,朕有些乏了,想去御花园里走走,你们可愿同行?”
正三品通政司通政史傅品言、正二品兵部尚书兼内阁学士邱铎,齐声应是。
三人一前两后去了御花园,许嘉随扈左右。
恰逢九月秋高气爽,桂花飘香,御花园里景色怡人,偶尔可见宫女们搬着菊花走过。
正说着话,旁边小道上就拐来了一队宫女,见到一身龙袍的皇上,领头嬷嬷迅速低头,领着几个小宫女跪到一旁,叩首不语。
徐晋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
邱铎目光在那领头嬷嬷身上停留片刻,若无其事向前,未料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许嘉大喝:“大胆,竟敢窥视皇上!”
邱铎本能地转身,就见那五十来岁的嬷嬷歪倒在地上,爬起来后连连朝许嘉磕头。
“怎么回事?”徐晋折了回来,皱眉问道。
许嘉道:“皇上,此人不懂规矩,偷窥龙颜。”
徐晋在外人面前本就不苟言笑,眼下脸更冷了,瞅瞅那嬷嬷,不悦斥道:“年岁不小,竟然还如此不懂规矩,来人,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两个小太监立即跑了过来。
邱铎垂眸,嘴角抿了抿。
这把年纪,打三十大板,九死一生。
那嬷嬷大概也知道自己要没命了,忽的哭求起来:“皇上,奴婢没有窥视皇上啊,奴婢看的是邱大人,求皇上明察,饶过奴婢这一次吧!邱大人,邱大人,求您为老奴做证啊!”
因为太过害怕,涕泪俱下。
徐晋疑惑地转向邱铎:“你认得她?”
邱铎盯着那嬷嬷,似是在辨认,待对方提醒般说了洛阳二字,邱铎恍然大悟,朝徐晋拱手道:“回皇上,臣年少时游历洛阳,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
声音平稳,面容淡然。
徐晋颔首,“久别重逢,难怪她忘了规矩,既然情有可原,那便打五板子吧,算是教训。“
“谢皇上,谢皇上!”老嬷嬷跪地磕头,感激涕零。
徐晋游兴不减,抬脚朝前走去。
傍晚邱铎回府后,却失眠了。
皇上会不会好奇他与郑嬷嬷是如何认识的,会不会派人去审问郑嬷嬷?若是知道他曾经与安王母亲章太妃许过终身,会不会怀疑他与安王有私交?若他没有实权,皇上不会生疑,但事情坏就坏在他是兵部尚书,先帝防着安王,皇上肯定也防着的,更甚者,皇上会不会误会他,是第二个吕不韦?
邱铎头疼无比。
因为安王是她的骨肉,他确实暗中留意了安王二十多年,但他绝没有任何不忠的念头。更何况安王明显只想做个闲王,人家都没有歪心思,他跟着凑什么热闹?若安王有心夺位,其他王爷无治国之才,他或许会帮他一把,但今上文韬武略,他万万不敢有二心的。
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睡。
第二日照旧要上早朝。
散朝后,徐晋宣邱铎到崇政殿问话。
邱铎一听小太监传话,心就沉了下去。
那件事,肯定是瞒不住了。
“臣叩见皇上。”邱铎跟在闻公公后头进了殿,跪了下去。
他这等地位的人,无论是先帝还是徐晋,都只让他虚礼一下就喊免礼的,这次徐晋却没有说话。连续批阅两封奏折,他才放下御笔,看着邱铎问道:“郑嬷嬷说你在洛阳时,与安王生母章太妃有私情,是她无中生有,还是……”
邱铎叩首:“确有实情。”
皇上没有解释他是如何听郑嬷嬷说的,譬如是郑嬷嬷主动说的,还是他派人审问的,邱铎也明白,这件事暴露出来,他再解释他与安王毫无关系也没有用,明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这种,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怀疑的。
都是聪明人,无需多言,殿内就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邱铎开口道:“皇上,臣少时征战四方,落了腿疾,这几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已严重影响臣办事,故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安心养病。”
既然招了怀疑,这个官再当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主动退一步,还能留份体面。
徐晋没有挽留,关系到皇家名声,这时也不适合客套。
君臣达成了默契,次日邱铎就正式递了辞呈。
徐晋准了。
傅品言看着龙椅上的女婿,心中动了动。
晚上回家,他跟乔氏说了这事,“邱铎不了解皇上的为人,你我都清楚,皇上不会因为一个老嬷嬷的窥视动怒,许嘉更不会小题大做,但偏偏就是因为这件事,邱铎辞官了。”
乔氏本来趴在他胸口,闻言坐了起来,面现疑惑:“你是说,皇上早知道邱铎与那嬷嬷有不利于邱铎仕途的关系,特意做了一个套子,让邱铎主动辞官?”
傅品言嗯了声。
这个女婿,从他登基后做的那些事情看,心思深着呢。
乔氏眉头皱了起来,“那皇上叫上你,是碰巧,还是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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