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再一次打开了第三扇门,再一次走进这个迷宫,再一次走过这条画廊。
“这座迷宫,其实并不是真的,而是梦境的集合体。它一共有六层,这条画廊就是迷宫的第一层,代表着回忆,以及停滞的过去。”
当沈寻将手按在画廊的墙面上时,这些信息便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沈寻脑海之中。
“这不仅仅是画廊,这是迷宫曾经的主人对我的记忆。”
虽然沈寻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迷宫曾经的那位主人记得,并好好将它们留在画廊,悉心保存。
走过画廊之后,就是迷宫的第二层。在这里,进入迷宫的人可以看到十字路口,认为十字路口的选择会与之后自己的遭遇相关,但其实并非如此,因为无论选择那一条路,它们都会通向第二层梦境,在这一层梦境里,人们看到的绝大部分景象,都是幻想与记忆的结合产物,具有极强烈的象征意味。
“但这座迷宫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座迷宫,本来不应该是沈寻看到的这样:墙壁上爬满血管状的红线,一扇又一扇绝望的房门,天花板上海藻般的长发,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藏在柜子里的斧头,冰箱中的致命迷药……不该是这样的。
但这座迷宫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主人,所以它无可奈何,被动地接受了九回大江极阴之地的影响和污染。
九回大江是S市的重要河道,它分割出了东郊与西郊,也养活了东郊与西郊土地上世世代代的人们,是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而坐落在九回大江旁的白灵山的圣族,自然也受到了这条河的恩惠。
然而,当恶意酝酿,人类揭开了恶的封印,同时又将一具又一具尸体抛入江中后,那些徘徊不去的怨念和憎恨,便这样顺着水流入离阴地最近的迷宫,用枉死者的恶意将这座迷宫污染,这才孕育出了如今的恐怖之地。
所以这第二层梦境里,代表着所有枉死者的恐惧,其中就以曹乐康的恐惧为主。
第二层门扇后出现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公寓,就是当年曹乐康租下的平安公寓的房间。在这里,他谋杀了自己的女友,最后又被自己的幻想逼得发了疯。
所以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长发和挤在长发后的脸,象征着曹乐康的恐惧,因为他曾经幻想过被自己杀害的女友化作了鬼怪,藏在天花板后窥视自己。
墙壁上密密麻麻如同血管的红线,则是出于曹乐康的另一层幻想,因为他也曾把这个房间幻想成女友的胃,认为自己其实已经被女友吞食了下去。
冰箱里的迷药,是曹乐康向无辜者动手的重要道具,厨房流理台上放置的斩骨刀以及橱柜深处的手拉电锯,则是他分尸的重要道具。
——这是属于曹乐康的执念与恐惧。
但在这里,也有连接第三层梦境的关键点,那就是砸门的雨衣男和橱柜里藏着的巨斧。
曹乐康体型普通,不算强壮,对付无辜者时也是诱骗为主,所以他其实是没有用过巨斧这种东西的。巨斧和厚雨衣这两样东西,其实属于褚鸿哲,只不过第二层的梦境以曹乐康为主,而他又对褚鸿哲怀着极大的恐惧记忆,所以在第二层里才会出现巨斧和雨衣男这种恐惧象征。
到了第三层后,门扇后的房间换了个模样,血色进一步加深,无数门扇外都出现了砸门的痕迹。
这是因为第三层梦境代表着最深刻的记忆,也可以叫做“执念”。
第一层梦境里,出现的是“记忆”与“过去”,归根结底还是现实;第二层梦境,出现的是“幻想”与“恐惧”,是现实与幻想交织的产物;而在第三层梦境里,现实被进一步剥离,门扇后出现的一切,都是最深刻、最扭曲、最危险的执念。
这其中的执念,包括那二十一个受害者的,包括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的曹乐康的,也包括绝对的加害者褚鸿哲的。
按理来说,沈寻应该会看到各种各样的执念,但当时的沈寻是在夺走了褚鸿哲的“信息”后,以“褚鸿哲”这个身份进入房间的,所以沈寻直接看到了褚鸿哲的“执念”。
褚鸿哲是杀人魔,但他不是曹乐康那种疯子,而是天生脑结构异常而造成的情感缺失的怪物。他非常冷静,心中从没有过对鬼怪的恐惧,也没有过对受害者的愧疚,所以他的“执念”非常干净,只有大段大段他认为重要的记忆片段。
但如果沈寻脱下雨衣,丢下巨斧,丢下那些属于褚鸿哲的“信息”后,再一个个去打开那些有砸门痕迹的门扇的话,他就能真切地见到那些属于枉死者的“执念”——被死亡和怨恨扭曲后的一切。
不知不觉中,沈寻来到第三层。
他停留在一扇扭曲的血色门扇前,用手轻轻摩挲这扇门。
在这里,每一扇门都代表着一个受害者,而每一扇被巨斧凿击的扭曲门扇,都代表着他们扭曲的“执念”。
沈寻没有继续以褚鸿哲的面貌行走,而是干干净净地站在迷宫里,伸手扭开了面前扭曲的门扇。
随着门扇被打开,门扇后出现的不再是正常的公寓房间,而是一个暴雨的野外。
这里满地泥泞,红色的血迹蛇一般蜿蜒,可疑的残肢四下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