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平安公寓,是刚建成没多久的新公寓。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新潮的,这里的建材是崭新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然而每到晚上,曹乐康就会听到天花板传来的水滴声。
嘀嗒,嘀嗒。
曹乐康检查过室内的每一个水龙头,检查过天花板上的每一寸缝隙,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可偏偏那该死的水滴声阴魂不散,每到半夜十二点就会准时响起!
嘀嗒,嘀嗒。
曹乐康几乎要被这样的水滴声折磨到发疯,最后,他咬牙打开了他唯一没检查过的地方,那个巨大冰柜。
然后他发现,他女友的尸身竟早在冰块中腐坏,只剩下那颗头颅依然美丽,青白的面容在发黑的尸水里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这一刻,曹乐康终于明白了。
——他的女友,还在他身边。
也是从这天起,曹乐康就疯了。
他疯狂地想要见鬼,疯狂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女友,疯狂地想象每到夜里水滴声响起时,自己的女友会在什么地方看着他。
是在他的床边坐着吗?是藏在天花板上吗?是藏在水龙头的管道里吗?是在每一扇门每一个窗户后吗?又或者是早已经与这个房屋合为一体,将他吞进了肚子?
曹乐康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个头颅,一晚又一晚地凝视着天花板上的每一条缝隙,而就在他忍不住动手杀了自己之前,第二重要的事发生了——
他捡到了半本笔记。
那是个厚厚的红皮笔记本,好像是日记,不过内里的大部分纸页都已经被人撕掉了,只留下断断续续的数页。
曹乐康翻阅了这本红皮笔记,发现这笔记本上的字迹和语气都十分幼稚,好像只是小孩子对其幻想王国的记录,然而对方所记载的“关于红衣的实验”,却令曹乐康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日记本的主人说,这世界上是有鬼的,而其中又属红衣最厉害,最凶恶。虽然很多民间传说里都曾描述过所谓的红衣厉鬼,也记录过五花八门的关于死后如何成为红衣厉鬼的方式,但其实这些办法的成功率都很小,所以日记本的主人提出了一个理论:既然自然变成红衣的鬼这样少,这样难,那为什么不抓住一只本来就存在的鬼,而后人为地将这只鬼催生为红衣呢?
日记本主人的想法,实在过于天马行空,并且他也并不只限于“想”,而是真的动手“做”了,日记本上一系列严谨的实验数据就是佐证。
只不过这些实验数据记录的种种参数,在正常人看起来实在难以想象。
比如说“死者最憎恨的人的狂喜”“死者至亲的悲痛哭声”“浸透死者临时前绝望的土壤”,等等。
在经过种种猜想种种实验种种弯路后,日记本主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稳定催生红衣的办法,那就是诅咒。
“红衣的存在,就是不祥与诅咒的本身,所以作为诅咒之一的红衣,会被诅咒而催生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这样诞生出来的红衣,会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执念的缘故损失大量力量,没有太过神奇的超凡力量,不能与自然生成的红衣相提并论,但再烂的红衣也是红衣,是大量诅咒的结合体,能够被普通人所见,与寻常的鬼怪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所以这个实验或许也能算是成功了吧……”
——红衣,诅咒,普通人都能够看到的恶灵。
曹乐康就是被这句话所吸引的。
于是这一天,曹乐康做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将他的女友,变成红衣。
他从学校里退学,伪造了自己已经从平安公寓里搬出的假象,断绝了自己所有可能被人找到的途径,人间蒸发。
之后,曹乐康又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和大量心思,一点点破译了笔记本里各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最后试探性地完成了一条最有可能被他做到的道路,那就是将二十一个枉死之人的尸体,投入极阴之地,化作炼蛊,汇聚滔天怨气,最后再在月圆之夜于此地投入他女友的生辰八字和她的一缕长发,一个红衣就会这样炼成。
极阴之地不是曹乐康这种普通人知道和找得到的,但是他运气不错,因为日记本上就写了一个勉强能当极阴之地的地方,那就是S市的九回大江。九回大江之所以叫九回大江,是因为在大江在这段路上有九个回旋,而这九个回旋的中心位置,就是极阴之地。
在许多年前,九回大江的这处地方是渔民心中的死地,只要靠上这一处的边,就会被拉入江底,尸骨无存。
到了近代时,有一位风水大师曾来到此地,一眼看出了此地的险恶。他寻思许久,最后提出架桥沟通两岸生气的法子,巧妙破了这处极阴之地,从此以后,这里就很少再发生水祸了。
然而到了现代,随着东郊西郊两地发展的不平衡,无数人与气运都从西郊流向东郊,这座桥也渐渐失去了镇压阴地的功用,于是曹乐康便也就乘虚而入,选中九回大江深处的那座极阴之地为炼蛊,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他的行动非常小心,对受害人的选择也非常细致,选中的要么是从外地来上大学的、家中没什么钱又没什么势力的,或者是福利院出生的、无依无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