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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寻看到贺行之?的来电时,他的心情?竟意外地平静。
——明明从他开口离婚到现在才只过了短短五天,但沈寻却觉得他与贺行之?已经分别了数年。
所以那些曾经令他辗转反侧坐卧难安的事,其答案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现在的沈寻就如同他对贺行之?说过的那样,相互帮助相互挂念的“兄弟情?”彻底结束,因此在沈寻接通贺行之?的电话时,他的声音也平静极了,无波无澜。
“贺先生你好,希望你这次找我是因为你已经主动拟好了离婚协议。”
沈寻毫不留情?的话叫通话另一头的人有片刻哑然。
贺行之?沉默了一会儿,软声道:“小寻,我们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悠远的忧郁与回忆,“我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小寻你这样讨厌我?”
沈寻神思一晃,恍惚了一下。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或许吧……或许在贺行之?看?来……他沈寻的定位,一直都在“好朋友”和“好兄弟”这样的位置吧。
但对于沈寻来说,贺行之?从来不是他的“朋友”,也从来不是“哥哥”。
贺行之?是他最重要的人,是在沈奶奶去世后于沈寻孤立无援一无所有的时候,唯一一个主动走进他的世?界笑着向他伸出手的人,唯一一个会将他从孤寂世?界中带离的人。
从小,沈寻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因为他是两个集团继承人联姻的产物,其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维系两个集团的友好关
系。再加上他出生的过程有些艰难,折腾了章母三天才终于生下,而这也折腾走了章母本就不多的慈母心肠。
所以后来,几乎是月子还没结束的时候,章母就迫不及待地甩下了年幼的沈寻,奔向了她的幸福,而沈父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沈寻理所当然地由沈奶奶抚养。
直到五岁之?前,世?界里都只有奶奶、爷爷、管家赵叔,管家妻子赵姨这四人。
虽然小,但已足够满足。
但五岁这年,沈奶奶去世了。
沈寻的世?界变得空荡荡的,寂静得可怕。
不过很快的,他破碎的世?界被人黏补起来。
六岁那年,一个小哥哥搬到了沈寻隔壁。那个小哥哥站在他的花园外向他笑,像是太阳一样耀眼和灿烂。他带他玩自己从没玩过的东西,给?他从未有过的欢笑;他带他看?深夜的星空,认识世?界从未被他注意过的美丽;他还告诉他,并不是每个父母一定会喜爱自己的孩子,但没关系,一个人的完整性和唯一性从来不需要父母的爱来作为注解。
“但是……可以吗?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会没有?我就喜欢小寻啊!”
“……”
“我会一直喜欢小寻,真的!不信的话,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那天晚上,星光灿烂。
一个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小哥哥宽容地包容了邻居家那个孤僻孩子的阴郁和敏感,为了鼓励这个孩子而告诉他自己会永远喜欢他。
从那以后的二十年,这个孩子就再也看?不到别人。
不过沈寻同样明白,自己的这种隐秘爱意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被拯救者对拯救者的无限向往和憧憬,而作?为拯救者,贺行之?完全不需要、也没有义务对这种喜欢做出回应。
贺行之?是正直的、坚定的、宽容的、像太阳一样照耀着别人的完美的人,跟他这种没有目的随波逐流、连唯一的爱好都是被贺行之?赋予的人完全不同。
更何况贺行之?从来将他视作?友人和兄弟,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就连结婚都是出于“应付催婚的麻烦”,这样的贺行之?,沈寻又怎么好意思去责怪他?
沈寻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在为贺
行之?寻找忽略他与他的心意的理由。
他不但可以对贺行之?的说辞全盘接受,甚至可以帮助贺行之?来欺骗自己。
但这一切,都中止在几天前沈云起的来电。
直到这一天后,沈寻才终于摘下了倾慕的滤镜,用理智去审视自己这段长达二十年的追逐、审视在他记忆中完美无缺的贺行之?。
然后,他发?现了一些自己之?前从未在意从不深思的问题。
“贺先生,你还记得十年前吗?那时候,我十六岁,准备出国深造,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但你追到了机场,苦苦恳求我留下,甚至……甚至亲了我,告诉我你真正爱的人是我,恳求我哪怕是为了你也要留在国内。”
“后来,我留下了,但你却又改口,说你只是舍不得我才那么说的,你依然还是将我当作?弟弟……”
“贺先生……曾经的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话,所以也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动机。你怎么对我说,我就怎么认。”
“但现在的我想要问你,贺行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于我爱你这件事,你真的一无所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肯定又